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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ljx0012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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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20:27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6


【按語】

 

蘇秦說服趙王,用的是利誘的策略。

 

趙王如果聽從蘇秦的計謀,就會得到“割地包利,封侯貴戚”的好處。

 

有這樣的誘惑,趙王能不言聽計從嗎?

 

而趙原韓、魏做為鄰邦,“唇亡齒寒”,具有同樣的利益,所以它們的聯盟是必需的。

 

中國與朝鮮之間也是如此,所以當年我們才會全力以赴地抗美援朝。

 

毛遂自薦的故事盡人皆知,一般都贊許毛遂的勇氣和智慧。

 

他使楚王出兵救趙,實質上是威逼、脅迫,近于無賴:不答應聯盟嗎?

 

你的性命可掌握在我的手裡!

 

這是毛遂式的談判手段。

 

難怪平原君感歎說:“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于九鼎大呂。

 

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強于百萬之師”。

 

現在坐在談判桌旁的人無論是談政治、談停火,還是談生意,不妨也運用一下這種手段,且看效果如何?

 

而秦國的相國應侯范睢為了個人名位、一已之私就壞了國家大事,任用這樣的人當政,秦王難逃用人不明之責。

 

范睢之輩在今天數量仍舊不少,貽國害民,那些“治人”的單位對此該有警醒。

 

與范睢相對照,那些面對齊閔王的淫威卻保持國家尊嚴的鄒魯之臣令人敬佩,要做人,我輩當學他們。

 

【經文】

 

蘇秦如韓[韓之先與周同姓,事晉,得封于韓,為韓氏。

 

後周烈王賜韓侯,得列為諸侯也],說韓宣王曰:“韓北有鞏洛、成皋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陘山,地方九百餘裡,帶甲數十萬。

 

天下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

 

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遠者栝洞胸,近者鏑掩心。

 

韓之劍戟,則龍泉,太阿,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雁。

 

夫以韓卒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面而事秦,交臂而服焉。

 

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於此者也!

 

是故願大王熟計之。

 

大王無事秦,事秦必求宜陽、成皋。

 

今茲效之,明年又複求割地,與之則無地以給之;

 

不與則棄前功而受後禍。

 

且夫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不戰而地已削矣!

 

臣聞鄙諺曰:‘甯為雞口,無為牛後。’

 

今王西面交臂而臣事秦者,何異于牛後乎?

 

夫以大王之賢,挾強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竊為大王羞之!

 

”韓王勃然作色,按劍歎息曰:“寡人雖不肖,不能事秦!

 

”從之。

 

[韓攻宋,秦大怒,曰:“吾愛宋,韓氏與我交,而攻我所甚愛,何也”?

 

蘇秦為韓說秦王曰:“韓氏之攻宋,所以為王也。

 

以韓之強,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面而事秦。

 

王不折一兵,不殺一人,無事而割安邑,此韓氏之所以禱于秦也”。

 

韓惠王聞秦好事,欲罷其人,無令東伐,乃使水工鄭國來間秦,說秦王,令鑿涇水以溉田。

 

中作而覺,欲誅鄭國。

 

鄭國曰:“始臣為間,然渠成亦秦之利。

 

臣為韓延數年命,為秦開萬代之利也”。

 

王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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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20:58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7


【譯文】

 

蘇秦說服了燕國、趙國參加合縱聯盟後,又來到了韓國[韓國的祖先與周同為姬姓,侍奉晉國,被封于韓地,成為韓氏。

 

後來周烈王賜封韓候,使韓國成為諸侯國之一],他勸韓宣王說:“韓國北面有鞏地、洛地、成皋那樣堅固的邊城,西面有宜陽、常阪那樣險要的關塞,東面有宛地、穰地、洧水,南面有陘山。

 

土地方圓千里,擁兵數十萬。

 

天下的強弓硬箭都從韓國出產。

 

韓國士兵舉足踏地發射,不一會兒就可發射百箭,遠處可射中胸膛,近處可射穿心臟。

 

韓國士兵的劍和戟,都如龍泉、太阿這樣的名劍那般鋒利,這些劍和戟在陸上都能砍斷牛馬,在水上能擊中天鵝和大雁。

 

靠著韓軍的堅強有力和大臣的英明賢良,卻西向服秦,自縛臂膀去表示臣服。

 

使國家蒙受羞辱,被天下人恥笑,這真是奇恥大辱!

 

因此希望大王仔細地考慮。

 

大王不要去侍奉秦國,如果去侍奉它,它必定要求得到宜陽和成皋。

 

如果現在奉獻上去,第二年就越發要求割讓土地。

 

如果繼續割讓,就將無地供給;

 

不予割讓,就將前功盡棄,而且會遭受秦國進一步侵害。

 

況且大王的土地有限,而秦國的欲望無窮。

 

以有盡之地去迎合沒有止境的欲望,這就是所說的自己去購買怨恨和災禍,沒有經過戰鬥,土地就被佔領了。

 

我聽俗話說:‘寧可做雞口,不可做牛尾巴。’

 

如今大王到西面去乖乖地稱臣事秦,和做牛尾巴有什麼區別呢?

 

以大王的賢能,擁有強大的韓國軍隊,卻有牛尾巴的名聲,我私下替大王慚愧”。

 

韓王聽了憤然變了臉色,手按寶劍仰天歎息說:“我雖然不賢明,也一定不去侍奉秦國!

 

”於是韓國也參加了合縱。

 

[韓國攻打宋國,秦王大怒,說:“我愛宋國,韓國與我們交好,卻又去攻打我非常喜歡的國家,這是為什麼”?

 

蘇秦為韓國去勸說秦王說:“韓國之所以攻打宋國,是為了大王啊。

 

憑著韓國的強大,再加上宋國的輔助,楚國、魏國一定會十分恐慌,他們害怕了,就一定會向西面來侍奉秦國。

 

大王不折一兵一卒,不經過戰爭就可能佔領安邑,這就是韓國要以此來為秦國祈求的事情”。

 

後來,韓惠王聽說秦國要攻打自己,就想阻止秦軍,不讓他們東伐,於是便派水工鄭國去秦同做為內應,說服秦王讓鑿渠引涇水來灌溉田地。

 

在開鑿的過程中,鄭國被察覺了真實身份和目的,秦王就要殺他。

 

鄭國說:“起初我是做韓國的內應,但把渠鑿成了也對秦國有好處。

 

我的活動使韓同多存在了幾年,能遺惠秦國後代子孫”。

 

秦王認為他說的有理,便放了他]。

 

【按語】

 

勸將不如激將。

 

蘇秦把這一謀略運用的得心應手,激刃有餘。

 

他總是先列舉各國的優勢,激起諸侯的信心;

 

然後,毫不客氣地指出他們臣服秦國是一種恥辱,“寧為雞口,無為牛後”,從而使他們知恥而後勇,奮然而起,決意與秦國抗衡。

 

這樣就達到了合縱聯盟的目的。

 

同樣的道理,我們中華民族只有永遠記得近代史上受到帝國主義列強欺淩的恥辱,從而發奮圖強,不斷地壯大自已。

 

如此才能維護國家尊嚴,保持國家的獨立自主,憑我們自已的意志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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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21:30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8


【經文】

 

蘇秦如魏[魏之先,畢公高之後,與周同姓。

 

武王伐紂,封高於畢,以為姓。

 

畢萬事晉獻公,獻公封萬于魏,以為大夫。

 

後周烈王賜魏,俱得為諸侯],說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東有淮、潁、煮,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

 

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曾無芻牧之地。

 

人民之眾,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轟轟殷殷,若有三軍之眾。

 

魏,天下之強國也;

 

王,天下之賢主也。

 

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宮,受冠帶,祠春秋。

 

臣竊為大王恥之。

 

臣聞越王勾踐,戰弊卒三千,擒夫差於幹遂;

 

武王卒三千,革車三百乘,制紂於牧野。

 

豈其卒眾哉?

 

誠能奮其威也!

 

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倉頭、奮擊二十萬,廝徒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

 

此過越王勾踐、武王遠矣!

 

今乃聽於群臣之說,而欲臣事秦。

 

夫事秦必割地以劾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

 

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偷取一旦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強秦之勢,以內劫其主,以求割地,願大王孰察之!

 

《周書》曰:‘綿綿不絕,蔓蔓奈何?

 

毫釐不伐,將用斧柯。’

 

前慮未定,後有大患,將奈之何?

 

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並力,則必無強秦之患,故敞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在大王詔之”。

 

魏王曰:“謹奉教”。

 

[虞卿說春申君伐燕,以定身封。

 

春申君曰:“所道攻燕,非齊即魏。

 

魏、齊新惡楚,楚雖欲攻燕,將阿道哉”?

 

對曰:“請令魏王可”。

 

虞卿遂如魏,謂王曰:“夫楚亦強大矣,天下無故!

 

乃且攻燕”。

 

魏王曰:“何也?

 

子雲‘天下無故’,今也子雲‘乃且攻燕’者,何也”?

 

對曰:“今謂馬力多則有矣,若曰勝千鈞則不然者,何也?

 

夫千鈞,非馬之任也。

 

今謂楚強大則有矣,若夫越趙、魏而開兵于燕,則豈楚之任哉?

 

非楚之任而楚為之,是弊楚也。

 

弊楚即強魏。

 

其于王孰便”?

 

魏王曰:“善”。

 

從之]。

 

【譯文】

 

蘇秦為趙國組織合縱聯盟,又到了魏國[魏國的祖先是畢公高的後人,和周同為姬姓。

 

周武王伐紂,封高在畢這個地方,便以畢做為姓氏。

 

畢萬侍奉晉獻公,晉獻公就封畢萬于魏地,任命他作大夫。

 

後來周烈王又賜封魏為諸侯,於是魏國也成為諸侯之一],蘇秦勸魏襄王說:“大王的土地,南面有鴻溝、陳、汝南,東面有淮水、潁水、煮棗,西面有長城為界,北面有河水、卷、衍。

 

土地方圓千里,地方的名聲雖小,然而到處都是房屋田地,只是少有放牧牛馬的地方。

 

人民眾多,車馬不少,日夜往來不斷,極有聲勢,就如同是三軍將土在行動。

 

魏國,是天下的強國;

 

大王,是天下賢明的君主。

 

如今競有意臣服于秦國,自稱為東方屬國,為秦王建築宮室,接受秦王賜給的服飾,春秋兩季給秦國納貢。

 

我真替大王感到羞愧啊。

 

我聽說越王勾踐,靠著三千名疲弊的士兵做戰,在於遂捉住了夫差,周武王憑著三千名士兵,一百輛戰車,在牧野把紂王殺死。

 

難道是他們的士兵多嗎?

 

實在是因為他們能振作自己的威力啊!

 

如今我聽說大王的士兵,勇武剛毅的二十余萬,青布裹頭的二十萬,殊死作戰的二十萬,做雜務的十萬,還有戰車六百輛,戰馬五千匹。

 

這遠遠超過了越王勾踐和周武王的兵力。

 

如今卻聽從了群臣的邪說,競打算以臣子的身份去侍奉秦王。

 

而侍奉秦王,一定得割讓土地,送上人質,因此軍隊還沒用上而國家就已受到損害了。

 

而那些做人臣的,割讓君主的土地以便對外勾結,竊取一時的功績而不顧及國家的後患,損失國家的土地而滿足個人一時的欲望。

 

他們依仗外面強秦的權勢,在國內脅迫自己的君主,要求割讓土地。

 

希望大王對此能夠明察!

 

《周書》上說:“微弱時不除掉,長大了就難以消滅;

 

弱小時不拔掉,長大了就得用斧子砍。’

 

事前不當機立斷,事後必有大禍,那將怎麼辦?

 

如果大王真能聽從我的意見,六國合縱結親,專心合力,就一定不會遭到強秦侵擾。

 

因此我們趙王派我進獻愚計,奉上明定的條約,聽憑大王詔令”。

 

魏王說:“我聽從你的意見”。

 

[虞卿勸春申君攻打燕國,從而確定自己的封地。

 

春申君說:“進攻燕國時所經過的道路,不是齊國就是魏國。

 

魏國和齊國最近與楚國結下怨仇,楚國即使要攻打燕國,又從哪裡通過呢”?

 

虞卿回答說:“還是請魏王同意吧”。

 

虞卿於是又到魏國去對魏王說:“楚國是很強大的,可說是天下無敵,竟然準備攻打燕國”。

 

魏王說:“怎麼啦?

 

你先說什麼天下無敵,現在又說什麼竟然準備攻打燕國。

 

這是什麼意思啊”?

 

虞卿說:“現在比如說馬的力氣是不小,這是對的,但如果說馬的力氣能馱千鈞卻是不真實的,為什麼呢?

 

因為千鈞不是馬所能承受得住的。

 

如今要說楚國強大是對的,如果說楚國可以跨越趙、魏與燕國交兵,難道能夠勝任嗎?

 

楚國不能勝任,卻偏要去做,這將導致楚國衰敗。

 

楚國衰敗了,就等於使魏國強大了。

 

這兩種情況對大王說,哪一種更有利”?

 

魏王說:“好,你說得對”。

 

於是聽從了虞卿的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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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22:22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9


【經文】

 

蘇秦如齊。

 

[齊太公望呂尚者,事周,為文武師謀伐紂。

 

武王以平商,封尚父于齊營丘也]。

 

說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四塞之國也。

 

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築、鬥雞、走狗、六博、蹴鞠者也。

 

臨淄之途車彀擊,人摩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渾汗在雨。

 

家殷人足,志氣高揚,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強,天下莫能當也。

 

今乃西面事秦,竊為大王羞之!

 

且夫韓魏之所以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

 

兵出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

 

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

 

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也。

 

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

 

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陽晉之道,經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

 

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

 

是故恫疑虛喝,驕矜而不敢進。

 

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也,而欲西面事之,是群臣之計過也。

 

今無臣秦之名,而有強國之實,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

 

齊王曰:“善”。

 

[蘇秦說閔王曰:“臣聞用兵而喜先天下者憂;

 

約結而喜主怨者孤。

 

夫後起者,藉也;

 

而遠怨者,時也。

 

故語曰:‘騏驥之衰也,努馬先之;

 

孟賁之倦也,女子勝之。’

 

夫駑馬女子之筋骨力勁,非賢於騏驥、孟賁也,何則?

 

後起之藉也。

 

臣聞戰攻之道,非師者,雖有百萬之軍,北之堂上;

 

雖有闔閭、吳起之將,擒之戶內;

 

千丈之城,拔之樽俎之間;

 

百尺之沖,折之于席上。

 

故鐘鼓竽瑟之音不絕,地可廣而欲可成;

 

和樂倡優之笑不乏,諸侯可同日而致也。

 

故夫善為王業者,在勞天下而自佚,亂天下而自安。

 

諸侯無成謀,則國無宿憂也。

 

何以知其然耶?

 

昔魏王擁土千里,帶甲三十萬,從十二諸侯朝天子,以西謀秦。

 

秦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

 

衛鞅謀于秦王曰:‘王何不使臣見魏王,則臣必請北魏矣。’

 

秦王許諾。

 

衛鞅見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

 

令行於天下矣!

 

所以十二諸侯,非宋、衛則鄒、魯、陳、蔡。

 

此固大王之所以鞭棰使也,不足以王天下。

 

不若北取燕,東伐齊,則趙必從矣;

 

西取秦南伐,則韓必從矣。

 

大王有伐齊、楚之心,而從天下之志,則王業見矣。

 

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然後圖齊楚。’

 

魏王善之,故身廣公宮,制丹衣,柱建九旌,從七星之旗。

 

此天子位也,而魏王處之。

 

於是齊、楚怒,諸侯奔齊,齊人伐魏,殺太子,覆其十萬之軍。

 

是時,秦王拱手受河西之外。

 

故衛鞅始與秦王計也,謀約不下席,而魏將已擒于齊矣;

 

沖櫓未施,而西河之外已入于秦矣。

 

此臣之所謂北之堂上,擒將戶內,拔城於樽俎之間,折衝于席上者也”。

 

楚懷王使柱國昭陽將兵伐魏,得八城,又移兵而攻齊。

 

齊閔王患之。

 

陳軫曰:“王勿憂也,請令罷之”。

 

即往見昭陽於軍,再拜,賀戰勝之功,起而請曰:“敢問楚之法,覆軍殺將,其官爵何也”?

 

昭陽曰:“官為上柱國,爵為上執圭”。

 

陳軫曰:“貴於此者,何等也”?

 

曰:“唯有令尹耳”。

 

軫曰:“令尹貴耳!

 

王非置兩令尹也!

 

臣竊為君譬之,可乎?

 

楚有祠者,賜其同舍人酒一卮,舍人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餘,請畫地為蛇,先成者飲酒。’

 

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飲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畫地,曰:‘吾能為之足。’

 

足未成,一人蛇複成,奪其卮,曰:‘蛇固無足,子安能為之足乎? ’

 

遂飲其酒。

 

為蛇者,終亡其酒。

 

今公攻魏,破軍殺將,得八城,而又移兵攻齊,齊畏公甚,以此名君足矣!

 

冠之上非可重也!

 

戰無不勝而不知止,身且死,爵且歸,猶為蛇足者也”。

 

昭陽以為然,引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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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22:56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10


【譯文】

 

蘇秦繼續組織合縱聯盟,來到齊國。

 

[齊太公呂尚侍奉周國,為周文王、周武王謀劃出兵伐紂。

 

周武王滅商後,封尚父在齊地營丘]。

 

蘇秦勸齊宣王說:“齊國南有泰山,東有琅邪山,西有清河,北有渤海,這就是所說的四面皆有險阻的國家。

 

都城臨淄非常富有殷實,這裡的百姓沒有不吹竿鼓瑟、擊築彈琴、鬥雞賽狗、下棋踢球的。

 

臨淄的道路上,車挨著車,人擠著人,人們把衣襟連起來,就可以成為帷帳,把袖子舉起來就可以成為帳幕,揮灑汗水就如同下雨。

 

家家殷實富有,人人意氣高昂。

 

憑著大王的賢明和齊國的強盛,天下無人抵擋。

 

如今卻侍奉西面的秦國,我為大王感到羞恥!

 

至於韓魏之所以害怕秦國,是因為他們與秦國接壤。

 

雙方出兵對陣,不到十天,勝負存亡的結局就決定了。

 

韓魏戰勝秦國,那麼自己也要損兵過半,四面的邊境就無法防守;

 

戰不勝秦國,自己就會隨即滅亡。

 

正因為如此,韓魏不敢與秦作戰,而輕易地向秦國屈服稱臣。

 

現在秦國進攻齊國就不同了,它的後背要受到韓魏兩國的威脅,衛國的陽晉是必經之路,經過亢父的險隘之地時,車馬不能並行,一百人守住險要之地,千人也無法通過。

 

秦國雖然想深入齊境,可總有後顧之憂,害怕韓、魏從後襲擊。

 

所以虛張聲勢,藉以威脅,裝腔作勢,又不敢前進。

 

不去深入考慮秦國對齊國無可奈何這一事實,卻想要向秦國卑躬屈膝,這是群臣謀略的錯誤。

 

如今參加合縱聯盟,可以避免向秦國卑躬屈膝的醜名,而獲得強國的實惠,我再請大王稍加留意,仔細考慮”。

 

齊王說:“好,你說得對”。

 

[蘇秦勸說齊閔王:“我聽說喜歡首先在天下挑動戰爭的人必有後患,不顧招人憎恨而締結盟約的人必然孤立。

 

所以說,後發制人應有所憑藉,躲開憎恨必然得把握時勢。

 

所以諺語說:‘良馬衰老時,劣馬能跑到它前面;

 

孟賁疲倦時,女子都能勝過他。’

 

所謂駑馬、女子,他們的筋骨力氣,並不比騏驥、孟賁強,為什麼卻有這個結果呢?

 

這是因為憑了後來居上的優勢。

 

我聽說過攻戰之法,決定勝負主要不在軍隊,即使有百萬敵軍,也可以使他們敗在我們帷幄謀劃之中;

 

即使有闔閭、吳起那樣的強敵,通過屋內的謀劃也可以擒住他;

 

千丈高的城池可以在酒宴應酬中奪取;

 

百尺長的戰車也可以在枕席上戰勝它。

 

結果是鐘鼓竿瑟的聲音不斷,土地卻可以得以擴展,願望可以實現。

 

各諸候國每天歌舞昇平,可以在同一天來朝拜。

 

所以善於成就王業的,在於使天下人效勞而自己安逸,使天下大亂而自己得保平安。

 

如果能使各諸侯國的陰謀無法得逞,那麼自己的國家就沒有永久的憂患。

 

怎麼能知道是這樣呢?

 

從前魏王擁有土地千里,三十萬軍隊,聯合十二國諸侯去朝見天子,想西去圖謀秦國。

 

秦王很害怕,覺都睡不安隱,飯也吃不出滋味。

 

商鞅便與秦王計畫說:“大王為什麼不讓我去見魏王,我一定可以使魏王失算”。

 

秦王答應了。

 

商鞅見到魏王說:“大王的勢力夠大的了,號令可以通行天下。

 

可是大王率領的十二國諸侯,不是宋國和衛國,就是鄒、魯、陳、蔡,這些本來都是大王用馬鞭子就可以驅使的人,不配和大王共治天下。

 

大王不如向北聯合燕國,向東討伐齊國,那麼趙國必定臣服;

 

向西聯合秦國,向南討伐楚國,那麼韓國也必定服臣。

 

大王如果有討伐齊楚的想法,就順從了天下人的意志,那麼王業就可以實現了。

 

大王不如先準備天子的服裝,然後再去圖謀齊楚”。

 

魏王很喜歡商鞅的話,因此親自指揮擴建宮殿,裁制紅色龍袍,樹立天子龍旗,軍中都有畫朱雀的旗幟。

 

這是天子的建制,可魏王全用上了。

 

於是齊楚憤怒了,各諸候也趕來支援齊國,齊國聯合各諸侯國討伐魏國,殺了魏國太子,擊敗魏國十萬大軍。

 

在這時,可以說秦王在舉手間就接管了河西的土地。

 

所以說,商鞅和秦王開始商量的時候,籌畫不須走下枕席,而魏國的將帥就被齊國擒獲了;

 

兵車戰船未曾使用,而西河以外的土地已歸入了秦國了。

 

這就是我所說的在廳堂上打敗敵人,在帷幄中擒住敵將,在酒桌上攻下城池,在枕席上折斷敵人的兵車啊”。

 

楚懷王派柱國(楚國的官名,相當於將軍,是楚國最高軍事長官)昭陽領兵討伐魏國,奪取了八座城池,又調動軍隊攻打齊國,齊閔王很憂慮。

 

陳軫說:“大王不必犯愁,請讓我去說服他們罷兵”。

 

就到楚軍中去見昭陽,向他再拜致意,祝賀他打了勝仗。

 

起身後問昭陽:“按照楚國的規定,擊潰敵軍,殺死敵將,能得到什麼樣的官爵”?

 

昭陽說:“官為上柱國,爵為上執圭”。

 

陣軫說:“此外還有比這更高的官爵嗎”?

 

昭陽說:“只有令尹了”。

 

陳軫說:“令尹是最尊貴的官了,楚王該不會設置兩個令尹吧。

 

我替你打個比方,可以嗎?

 

楚國有個舉行祭祀的人,賞給他手下的人一壺酒。

 

這些人商議說:‘幾個人喝不夠,一個人喝還有餘,讓我們在地上畫條蛇,誰先畫成,誰就喝這壺酒。’

 

有一個人先畫好了,拿過酒壺準備喝。

 

他左手端著酒壺,右手繼續畫著說:‘我還能給蛇添上腳。’

 

腳還沒畫好,另外有個人已經畫完蛇,把酒奪了過去,說‘蛇本來沒有腳,你哪能替它畫上腳呢?

 

’說著就把酒喝了。

 

給蛇添上腳的人,終於沒有喝上酒。

 

如今將軍領兵攻打魏國,擊潰魏軍,殺死魏將,奪取了八座城池,現在又調兵想攻打齊國,齊國很怕你。

 

你因此取得了威名,也就夠了。

 

官爵也不能有所增加了。

 

雖然每戰必勝,但不知適可而止的人,自己將會死於戰事,官爵也要歸於他人,就象畫蛇添足一樣啊!

 

”昭陽認為這話有道理,便收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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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11


【經文】

 

蘇秦如楚。

 

[楚之先,出自帝顓頊,帝嚳、高辛時為火正,命曰祝融。

 

其後苗裔事周文王。

 

當周成王時,舉文武勤勞之後嗣,而封熊繹于楚蠻,以子男之田,姓芊氏,甚得江漢間人和。

 

至熊通,使使隨人之周,請尊其號。

 

周不聽,熊通怒,乃自立為武王]。

 

說威王曰:“楚,天下之強國也;

 

王,天下之賢主也。

 

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

 

地方五千餘裡,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

 

此霸王之資也!

 

夫以楚之強,大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

 

今乃西面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面而朝章台之下矣!

 

秦之所害,莫如楚。

 

楚強則秦弱,秦強則楚弱。

 

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

 

大王不從親,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關,一軍下黔中。

 

則鄢郢動矣!

 

臣聞治之其未亂也,為之其未有也。

 

患至而後憂之,則無及也!

 

故願大王早熟計之。

 

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

 

委社稷,奉宗廟,陳士勵兵,在大王所用之。

 

故縱合則楚王,衡成則秦帝。

 

今釋霸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竊為大王不取也!

 

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

 

秦,天下之仇仇也,衡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仇,大逆不忠,無過此者。

 

故從親則諸候割地以事楚,衡合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遠矣,二者大王何居焉?

 

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

 

楚王曰:“善,謹奉社稷以從”。

 

[楚襄王既與秦和,慮無秦患,乃與四子專為淫侈。

 

莊辛諫不聽,辛乃去之趙。

 

後秦果舉鄢郢,襄王乃征辛而謝之。

 

莊辛曰:“臣聞鄙彥曰:‘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

 

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

 

臣聞昔湯、武以百里王,桀、紂以天下亡。

 

令楚國雖小,絕長補短,猶以千里,豈特百里哉!

 

王獨不見夫蜻蛉乎?

 

六足四翼,飛翔乎天地之間,俯蚊虻而食之,承白露而飲之,自以為無患,與人無爭也。

 

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將調飴膠絲,加已乎四仞之上,而下為螻蟻之食蜻蛉其小者也,黃雀因是以!

 

俯啄白粒,仰棲茂樹,鼓翅奮翼,自以為無患,與人無爭。

 

不知夫公子王孫,左挾彈,右攝丸,以其類為招。

 

晝棲乎茂樹,夕調乎酸鹹。

 

黃雀其小者也,蔡靈侯因是以!

 

南游乎高陂,北陵乎巫山,飲茹溪之流,食湘波之魚,左抱幼妾,右擁嬖女,與之馳騁乎高蔡之中,而不以國家為事。

 

不助夫子發方受命乎靈王,系己以朱絲而見之也。

 

蔡靈侯事其小者也,君王因是以!

 

左州侯,右夏侯,飯封祿之粟,而載方府之金,與之馳騁乎雲夢之中,而不以天下國家為事。

 

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填黽塞之內,而投己於黽塞之外”。

 

襄王聞之,身體戰慄,乃執圭而授莊辛與之謀秦,複取淮北之地。

 

楚人有以弱弓微繳加歸雁之上。

 

楚襄王召問之,乃對以秦、燕、趙、衛為鳥,以激怒王,曰:“夫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

 

今以匹夫尚有報萬乘,子胥、白公是也。

 

今以楚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猶足以踴躍於中野。

 

而坐受伏焉,臣竊為大王弗取”。

 

襄王遂複為縱約伐秦]。

 

六國既合縱,蘇秦為縱約長。

 

北報趙,趙肅侯封蘇秦為武安君。

 

乃投縱約書于秦,秦不敢窺兵函谷十五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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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12


【譯文】

 

蘇秦又來到了楚國。

 

[楚國的祖先,出自顓頊,到帝嚳、高辛時做火神,名為祝融。

 

後來,楚國的後裔侍奉周文王。

 

到周武王時,熊繹被封到南方楚之蠻地,賜給他子爵應得的土地,姓芊氏,在江漢間很得民心。

 

到熊通這一代,他派使者到周朝去,請求周朝封他尊號。

 

周天子沒有答應他的要求,熊通大怒,竟自立為楚武王]。

 

勸楚威王說:“楚國是天下的強國,大王你是天下的賢君。

 

楚國西面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國上方圓五千里,擁兵百萬,戰車千輛,戰馬萬匹,糧食可供十年用,這是建立霸業的資本啊。

 

憑著楚國的強大,加上大王的賢明,就能無敵於天下。

 

如今卻打算向西侍奉秦國,這樣各諸侯國就不再朝拜楚國,而要去章台朝拜秦國了。

 

秦國對諸侯國中最擔憂的就是楚國,楚國強大,秦國就弱小,楚國弱小,秦國就強大,二者勢不兩立。

 

所以替大王考慮,不如實行合縱以孤立秦國。

 

大王如不實行合縱,秦國一定會兵發兩路:一路出武關,一路下黔中。

 

這樣,楚國國都鄢郢就要震動了。

 

我聽說:‘未亂之時就要治理,事發之前就要預防。’

 

等禍患發生了再為之憂慮,就來不及了。

 

因此希望大王對此及早加以考慮。

 

大王如真的能聽從我的勸告,那我就能讓山東各國按一年四季奉獻禮物,遵守大王發佈的詔令,把國家與宗廟委託給大王,並訓練軍隊,任憑大王使用。

 

所以說合縱成功,楚國就能稱王;

 

連橫成功,秦國就能稱帝。

 

如今楚國放棄了霸主的大業,卻有了侍奉他人的名聲,我認為這是大王所不足取的。

 

秦國,是貪婪暴戾如虎狼的國家,有吞併天下的野心。

 

秦國,又是天下的仇敵,主張連橫的人都想割取諸侯之地來侍奉秦國,這就是所謂的奉養仇敵呀。

 

大逆不道的行為,沒有比這更厲害的了。

 

所以合縱成功,諸候就會割地來侍奉楚國;

 

連橫成功,楚國就要割地來侍奉秦國。

 

這兩種策略之間的距離很遠,對這兩種策略,大王選擇哪一個呢?

 

所以敝國趙王派我向你獻上合縱之計,奉上合縱盟約,以聽憑大王的吩咐”。

 

楚王說:“好,請讓我以國家的名義聽從你的意見”。

 

[楚襄王在與秦國議和後,不再憂慮秦國的禍患,卻和四個寵臣一起一味地貪圖享樂,奢侈浪費。

 

莊辛勸諫他不聽,只好離開楚國去了趙國。

 

不久秦軍果然攻打鄢郢,楚襄王只好徵召莊辛回國並向他謝罪。

 

莊辛說:“我聽俗話說:‘看到兔子,再回頭招呼狗,並不算晚;

 

羊兒丟失,再補柵欄,還不算遲。’

 

我聽說從前商湯和周武王憑那百里的地方興旺起來;

 

夏染和商紂擁有整個天下,結果反而滅亡了。

 

如今楚國雖小,截長補短,方圓還有幾千里,可不止百里啊!

 

大王難道不曾見過蜻蜒嗎?

 

它六隻腳,四個翅膀,在空中飛來飛去。

 

啄著蚊子和蒼蠅吃,吸著甜美的露水喝,自以為不會有什麼災難了,跟誰也沒有競爭了。

 

哪裡知道五尺來高的小孩,正在調膠液抹絲網,把它從兩丈高的地方粘下來,丟在地上給螞蟻吃了。

 

晴蜒還算小的呢,那黃雀也是這樣。

 

它低下頭來啄食谷米,仰著身子在樹叢裡棲息,撲起翅膀,隨意飛翔,自以為沒有災難,跟誰也沒有競爭了。

 

哪裡知道,公子王孫左手挾弓,右手取丸,正瞄著它當靶子打呢。

 

白天還在樹叢裡飛,晚上已經給拌上油鹽醬醋了。

 

黃雀還算小的呢,蔡靈侯也是這樣。

 

他南游高陂,北登巫山,喝茹溪的清水,吃湘江的鮮魚,左抱年輕的妃子,右擁妖豔的侍女,跟他們驅車躍馬,到高蔡去遊樂,不把國家大事放在心上。

 

哪裡知道,子發正接受楚靈王的命令,用紅繩捆綁他去見靈王呢?

 

蔡靈侯的事還算小的呢,大王的情況也是這樣。

 

你左邊有州候,右邊有夏侯,浪費倉庫中的糧食,揮霍國庫中的錢財,跟他們放馬賓士,到洞庭湖去遊樂,而不把國家大事放在心上,哪裡知道穰侯正接受秦王的命令,在黽塞之內佈滿秦兵,要把大王趕出龜塞之外”。

 

楚襄王聽了這番話,渾身發抖。

 

於是委重任于莊辛,和他一起謀劃對付秦國,隨後就把淮北之地奪了回來。

 

有個人用劣弓輕輕一拉弓弦,就把南飛的大雁射了下來。

 

楚襄王聽說這件事,就把這個人召來詢問。

 

他就把秦、燕、趙、衛比作鳥來回答,從而激勵楚王,說:“先王(楚懷王)被秦國欺淩,客死在外國,沒有比這更大的怨仇了!

 

現在有人身為一介草民尚且敢於向萬乘之君報仇,伍子胥和白公就是這樣的人。

 

憑著楚國方圓五千里的國土,百萬軍隊,仍然能夠在廣闊的戰場上大戰一番,卻坐等著受人壓制,我為大王所不取啊”。

 

於是楚襄王又與其它國家合縱,訂立盟約,共同討伐秦國]。

 

齊、楚、燕、韓、趙、魏六國組成合縱聯盟,蘇秦被任命為縱約長,統一指揮六國的行動。

 

把這一情況通報給趙國,趙肅侯封蘇秦為武安君。

 

然後六國把縱約書投給秦國,從此,秦國十五年不敢派兵出函谷關侵犯山東六國。

 

【按語】

 

蜻蜒,黃雀無憂無慮地飛翔,與世無爭,卻不知有人在算計自己。

 

我們常說“害人之心為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極有道理的。

 

表面的平安下可能潛伏著絕大的危機。

 

所以,必須清醒地分析形勢,早早設法保護自己。

 

在商品經濟活動中,為了謀取各自的利益,人與人之間,企業與企業之間為競爭要使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不管是正當的,還是卑鄙的。

 

因此,必須料事於先,防患於未然,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合縱六國”最後終於成功,這是蘇秦的一大策劃。

 

蘇秦當上了“合縱長”一即“聯合國秘書長”,總佩六國相印,總轄六國之民。

 

他“伏軾撙銜,橫曆天下,遷說諸侯之王,杜左右之口,天下莫之能抗”。

 

於是”天下之大,百民之眾,王侯之威,謀臣之權,皆欲決于蘇秦之策”。

 

這是何等的權勢、何等的威風。

 

今天的加利、安南也不能達到這種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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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13


【經文】

 

後張儀為秦連衡。

 

[秦欲攻魏,先敗韓申差軍,斬首八萬,諸侯震恐。

 

而儀乃來說魏王。 ]

 

說魏王曰:[秦孝公時,公孫鞅請伐魏,曰:“魏國居領厄之間,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

 

利則西侵秦,病即東收地。

 

今以君賢聖,國賴以盛,宜及此時伐魏。

 

魏不支,秦必東徙。

 

東徙則據山河之固,東向以制諸侯。

 

此帝業也”。

 

自是之後,魏果去安邑,徙都大樑]。

 

“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

 

諸侯四通,條達輻湊,無名山大川之阻。

 

從鄭至梁,二百餘裡;

 

車馳人趨,不待倦而至梁,南與楚境,西與韓境,北與趙境,東與齊境卒戍四方,守亭障者不下十萬,魏之地勢,固戰場也。

 

梁南與楚、不與齊,齊攻其東;

 

東與齊,不與趙,趙攻其北;

 

不合于韓,則韓攻其西;

 

不親于楚,則楚攻其南。

 

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

 

且諸侯之為縱者,將以安社稷,尊主強兵顯名也。

 

今為縱者,一天下、約為昆弟,刑白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堅也。

 

而親昆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

 

而欲恃詐偽反覆蘇秦之謀,其不可成亦以明矣。

 

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去衛取晉陽,則趙不南;

 

趙不南則梁不北;

 

梁不北則縱道絕;

 

縱道絕則大王之國越無危,不可得也。

 

秦折韓而攻梁,韓怯于秦,秦韓為一,梁之亡,立可須也,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

 

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事秦則楚、韓必不敢動;

 

無楚、韓之患,則大王高枕而臥,國必無憂矣。

 

大王不聽秦,秦下甲士而東伐,雖欲事秦,不可得也。

 

且夫從人多奮辭而少可信,說一諸湖而成封侯之業。

 

是故天下之游談士,莫不日夜扼腕瞪目切齒以言縱之便,以說人主。

 

人主賢其辨而牽其說,豈得無眩哉?

 

臣聞之,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故願大王審計定議”。

 

魏王於是倍縱約,而請成于秦。

 

[范睢說秦昭王曰:“夫穰侯越韓魏而攻齊剛壽,非計也。

 

少出師不足以傷齊,多出師則害于秦也,其于計疏矣。

 

且齊閔王南攻楚,破軍殺將,再辟地千里,而齊尺寸之地無得得,豈齊不欲得地哉?

 

形所不能有也。

 

諸侯見齊之疲弊,興師伐之,士辱兵頓。

 

故齊所以大破者,以其破楚肥韓魏也。

 

此所謂借賊兵而資盜糧也。

 

王不若遠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得尺則王之尺。

 

今釋近而攻遠,不亦謬乎?

 

昔者,中山之國五百地,趙獨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爭。

 

今夫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

 

王若欲霸中國而為天下樞,以威楚、趙。

 

楚強則附趙,趙強則附楚。

 

楚趙皆附,齊亦懼矣。

 

齊懼必卑辭撞幣以事秦。

 

齊已附,則韓魏因可慮也”。

 

王日:“善”。

 

乃拜睢為客卿,謀兵事伐魏,撥懷及邢丘。

 

齊、楚來伐魏,魏王使人求救于秦,冠蓋相望而秦救不至。

 

魏人有唐睢者,年九十餘矣,謂王曰:“老臣請西說秦王,令兵先臣出”。

 

王再拜遣之。

 

唐睢到秦,入見秦王,秦王曰:“丈人茫然而遠至此,甚苦矣!

 

夫魏之來求救數矣,寡人知魏之急也”。

 

唐睢曰:“大王知魏之急而救兵不發,臣竊以為用策之臣無任矣。

 

夫魏萬乘之國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宮,受冠帶,祠春秋者,以為秦之強足以與也。

 

令齊、楚之兵已合于魏郊,而秦救不發,亦將賴其未急也。

 

使之而急,彼且割地而約縱,王當奚救焉?

 

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東藩之魏而強三勁之齊、楚,則王何利焉”?

 

於是秦王遽發兵救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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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14


【譯文】

 

後來張儀為秦國組織連橫,與秦國聯合打擊他國。

 

[秦國準備攻打魏國,先打敗韓國將軍申差的部隊,殺死八萬人。

 

諸侯大受震動,害怕極了。

 

正是在這種形勢下,張儀來勸說魏王連橫。]

 

他勸魏王說:[秦孝公時,公孫鞅就提出攻打魏國,他說:“魏國處於險要的地勢之間,把都城定在西邊的安邑,與秦國僅僅隔著黃河為界,獨自佔據山東的有利地勢。

 

它佔據了有利地勢,就會向西發展勢力,一旦秦國衰弱就會趁機佔領土地。

 

如今大王賢明聖德,國家因此強盛,應該趁此時機攻打魏國,魏國支援不住,秦國就可以向東發展地盤,向東遷移。

 

這樣就據有了堅固的山河地勢,控制東面的各諸候國。

 

這是稱帝天下的事業”。

 

自此之後,魏國果然離開安邑,遷都大樑]。

 

“魏國的土地縱橫不到一千里,士兵不過三十萬人,土地平曠,四方諸侯都能通過,猶如車輪輻條都集聚在車軸上一樣,更、沒有高山深川的阻隔。

 

從鄭國到魏國,只有二百餘裡,人奔馬跑,不等到疲倦就已到達。

 

魏國南與楚、西與韓、北與趙、東與齊接壤。

 

這樣魏國士兵只好把守四方,守衛邊界上的守望台和城堡的兵力就得不下十萬人。

 

魏國的地勢,本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如果魏國結交楚國而不結交齊國,齊國就要攻打魏國的東面;

 

如果結交齊國而不結交趙國,趙國就要攻掃魏國的北面;

 

不和韓國聯合,那麼韓國就會攻打魏國的西面;

 

不和楚國親善那麼楚國就會攻打魏國的南面。

 

這就是所說的四分五裂的地方啊!

 

再說主張合縱的諸候,說是為了使國家安定,君主尊貴,兵盛國強,這是誘人的美名。

 

現在主張合縱的人,統一天下諸侯的行動,相約結為兄弟之邦,在洹水上殺白馬立盟誓,目的是為了相互安定團結。

 

可是即使是同父母的親兄弟,還要爭奪錢財,何況這些諸侯?

 

而你卻要靠狡詐虛偽、反復無常的蘇秦所獻的計謀來保全國家,很明顯這是不可能成功的。

 

如果大王不去侍奉秦國,秦國就會發兵進攻河外,佔領卷、衍、酸棗等地,控制衛國,奪取晉陽,這樣趙國就不能南下;

 

趙國不能南下,魏國就不能北上;

 

魏國不能北上,那麼合縱的道路就斷了。

 

合縱道路一斷,那大王想不遇危險是不可能的。

 

再有,秦國若是脅迫韓國去進攻魏國,韓國迫于秦國的壓力,不敢不聽。

 

秦韓聯合為一個國家,魏國就會馬上滅亡,這是我為大王憂慮的原因。

 

為大王盤算,不如恃奉秦國,只要侍奉秦國,那麼楚、韓一定不敢妄動;

 

沒有楚韓的侵擾,大王就可以高枕無憂,國家也必定沒有憂患了。

 

再說如果大王不聽從我的意見、秦兵出動,攻向東方,那時即使想去侍奉秦國也不可能了。

 

況且那些主張合縱的人多是誇大其辭,很少有可以信任的。

 

而聯合一個諸候反對秦國,就成為他封候的基礎。

 

所以天下的遊說之士,沒有不是每天都費盡心機地高談合縱的好處,去勸說各國君主。

 

做君主的被他們的花言巧語所打動,怎麼能不被搞得暈頭轉向呢?

 

我聽說:羽毛雖輕,堆積多了,也可使船沉掉;

 

東西雖輕,裝得過多,也可以壓斷車軸;

 

眾口一詞,可以熔金。

 

因此希望大王仔細考慮這事”。

 

魏王於是違棄了六國的合縱盟約,而向秦求和。

 

[范睢勸秦昭王說:“穰侯魏冉隔著韓國、魏國去攻打齊國的剛壽,這不是正確的策略。

 

如果出兵少了,不足以傷害齊國,出兵多了又損害秦國的國力,這種計謀是不周密的。

 

當年齊閔王向南攻打楚國,打敗楚軍殺死楚將,又開闢了千里土地,而齊國最終卻連尺寸土地也沒得到,難道是齊國不想得到土地嗎?

 

是因為形勢變化它不能擁有啊。

 

諸侯見齊國疲弊不堪,就發兵討伐它,使齊國受到損兵折將的恥辱。

 

齊國之所以大受損害,是因為它雖然打敗了楚國卻使韓、魏兩國得利的緣故。

 

這就是所說的借兵給賊,向強盜資助糧食啊。

 

大王不如與遠處的國家結交而攻打鄰近的國家,每得到一寸土地都是大王的。

 

如今卻放棄鄰近的而去攻打遠處的國家,不是大錯而特錯嗎?

 

從前,中山國方圓五百里的地方,趙國全部吞併,既成功業又立威名,獲利不少,天下各國不能和它爭奪。

 

現在的韓國、魏國,處於中原而為天下的樞紐。

 

大王如果想佔有中原成為天下的樞紐,必須運用對楚國、趙國施加壓力的策略。

 

楚國強大了就讓趙國依附自己。

 

趙國強大了就讓楚國依附自己。

 

趙、楚兩國都歸附了,齊國必定害怕。

 

齊國一害怕就必定會說著謙卑的話,帶著重禮來侍奉秦國。

 

齊國歸附了,那韓國、魏國就更不用說了”。

 

秦王說:“很好”。

 

於是任命范睢為客卿,謀劃出兵討伐魏國,攻佔了懷地和邢丘。

 

齊國、楚國一齊來攻打魏國。

 

魏王派人向秦國求救,使者的衣冠車傘相望於道,派出的使者一批接著一批,可秦國的救兵還是不到。

 

魏國有個叫唐睢的人,年紀有九十多歲了。

 

他對魏王說:“請讓老臣出使西方遊說秦王,讓秦兵在我回國前出發”。

 

魏王於是又派遣他出使秦國。

 

唐睢來到秦國,見到了秦王。

 

秦王說:“老先生大老遠地來到這裡,太辛苦了!

 

魏國多次派人來求救,我知道魏國的形勢已經很緊急了”。

 

唐睢回答說:“大王既已知道魏國緊急而不派出救兵,這是為大王出謀劃策的大臣失職。

 

魏國做為一個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之所以向西來侍奉秦國,自稱為秦國的東方屬國,修建皇帝的宮室,接受秦制衣帽,每年春秋送來祭祀供品,是以為秦國的強大可以幫助魏國。

 

然而今天齊、楚的軍隊已經打到魏國的郊外了,可秦國的救兵還沒有出發,是認為魏國還沒到危急時刻。

 

假如魏國情況緊急,就將割讓土地而聯合齊、楚,大王即使想去救魏國,哪裡還來得及呢?

 

一定要等魏國危急了才去援救,那不但會失去了一個擁有萬輛兵車的魏國,而且增強了齊、楚商個強國,對大王又有什麼好處”?

 

於是秦王悔悟,立即發兵援救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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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15


【經文】

 

張儀說楚懷王曰:“秦地半天下,兵亂四國,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

 

[范睢說秦昭王曰:“大王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有涇渭,右隴蜀,左關阪;

 

奮擊百萬,戰車千乘;

 

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

 

民怯於私鬥,勇於公戰,此王者之人。

 

王並此二者而有之,以當諸侯,譬如放韓廬而捕蹇兔也]。

 

虎賁之士百有餘萬,車千乘,騎萬匹,粟如丘山。

 

法令既明,士卒安樂。

 

主明以嚴,將智以武。

 

雖無出甲,席捲常山之險,必折天下之脊,天下後服者先亡矣!

 

且夫為縱者,無以異驅群羊而攻猛虎。

 

虎之與羊,不格明矣!

 

令王不與虎而與群羊,臣竊以為大王之計過矣。

 

凡天下強國,非秦而楚,非楚而秦。

 

兩國交爭,其勢不兩立。

 

大王不與秦,秦下甲據宜陽,韓之上地不通;

 

下兵河東、成皋,韓必入臣。

 

則梁亦從風而動。

 

秦攻楚之西,韓攻其北,社稷安得無危?

 

臣聞兵不如者,勿與挑戰;

 

粟不如者,勿與持久。

 

秦西有巴蜀,大船積粟,起於汶山,浮江而下,至楚三千餘裡。

 

舫舟載卒,一舫載五十人,日行三百里;

 

裡數雖多,然不費牛馬之力,不至十日,而拒捍關矣;

 

捍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也。

 

秦舉甲出武關,南面而伐,則北地絕。

 

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

 

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

 

此其勢不相及也。

 

夫待弱國之救,忘強秦之禍,此臣為大王患也。

 

大王嘗與吳人戰,五戰而三勝,陳卒盡矣;

 

偏守新城,存民苦矣。

 

臣聞功大者易危,而人弊者怨上。

 

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強秦之心,臣竊為大王危之。

 

凡天下而信約縱親者,蘇秦封為武安君也。

 

蘇秦相燕,即陰與燕王謀伐齊,破齊而分其地。

 

乃佯為有罪,出走入齊,齊王因受而相之。

 

居二年而覺,齊王大怒,車裂蘇秦於市。

 

夫以一詐偽之蘇秦,而欲經營天下,混一諸侯,其不可成亦明矣。

 

今秦與楚接境壤界,固形親之國也。

 

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使秦太子入質于楚,楚太子入質于秦,請以秦女為大王箕帚之妾,效萬室之都,以為湯沐之邑,長為昆弟之國,終身無相攻。

 

臣以為計無便於此者”。

 

楚王乃與秦從親。

 

[白起將兵來伐楚,楚襄王使黃歇說秦昭王曰:“天下莫強于秦、楚,今則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與鬥,而駑犬受其弊,不如善楚。

 

臣請言其說:臣聞之,物至則反,冬夏是也;

 

智至則危,累棋是也。

 

今大國之地,半天下、有三垂,此從生人已來,萬世之地未嘗有也。

 

王若能持公守威,罷攻伐之心,肥仁義之德,則三王不足四,五霸不足六也;

 

王若負人徒之眾,挾兵革之強欲以力臣天下之士,臣恐其有患也。

 

《詩》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易》曰:‘狐涉水濡其尾。’

 

此言始之易而終之難也。

 

何以知其然耶?

 

智伯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禍;

 

吳王知伐齊之便而不知於遂之敗。

 

此二國者非無大功也,沒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

 

今王妒楚之不毀也,而忘毀楚之強韓魏也。

 

臣為王慮,而不取也。

 

王無重世之德于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

 

夫韓魏父兄子弟接踵而死于秦者將十世矣。

 

身首分離暴骸草澤者,相望於境;

 

擊頸束手為群虜者,相望于路。

 

故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

 

令王信之,與兵攻楚,不亦過乎?

 

臣為王慮,莫若善楚。

 

楚秦合為一以臨韓,韓必斂手。

 

王施以山東之險,帶以河曲之利,韓必為關內侯。

 

若是,而王以十萬戍鄭、梁之人寒心,許、鄢陵、嬰城,而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是魏亦為關內侯矣。

 

王善楚,而關內侯兩,萬世之主注地于齊,齊右壤可拱手而取也。

 

然後危動燕趙,搖盪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也”。

 

秦王曰:“善”。

 

止不伐楚。

 

楚頃襄王謀與齊韓連和,因欲圖周。

 

周赧王使臣武公說楚相昭子。

 

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周何故不可圖”。

 

對曰:“夫西周之地,絕長補短,不過百里。

 

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眾不足以勁兵,雖攻之不足以尊名。

 

然而好事之君、喜攻之臣,發號用兵未嘗不以周為終始,是何也?

 

則祭器在焉。

 

欲器之至而忘弑君之亂。

 

今韓以器之楚,臣恐天下以器仇楚”。

 

於是,楚計輟不行。

 

秦武王使樗裡疾以車百乘入周,周君迎之甚敬。

 

楚王讓周,以其重秦客也。

 

游勝為周謂楚王曰:“昔者智伯欲伐仇猶,遺大鐘載以廣車,因隨之以兵。

 

仇猶卒亡,無備故也。

 

齊桓公之伐蔡也,號曰“誅楚”,其實襲蔡。

 

今秦者,虎狼之國,有吞天下之心,使樗裡疾以車百乘入周,周君懼焉。

 

以蔡、仇猶為戒故,使長兵居前,強弩居後,名曰衛疾而實囚之。

 

周君豈能無愛國載?

 

恐一旦國亡而憂大王也”。

 

楚王乃悅。

 

楚襄王有疾,太子質于秦不得歸。

 

黃歇說秦相應侯曰:“今楚王疾,恐不起。

 

秦不如歸太子。

 

太子即位。

 

其事秦必謹;

 

若不歸,則咸陽一布衣耳。

 

楚更立太子必不事秦,失一國而絕萬乘之和,非計也,願相國慮之”。

 

應侯為言于秦王,王不肯。

 

乃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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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16


【譯文】

 

張儀又去遊說楚懷王:“秦國土地廣闊,佔有天下之半;

 

武力強大,可與諸候對抗;

 

四境有險山阻隔,東邊又繞著黃河,四邊都有險要的屏障,國防鞏固如同鐵壁銅壁。

 

[范睢遊說秦昭王說:“大王的國家,北有甘泉、谷口,南繞涇水、渭水,右有隴坻、蜀山的險塞,左有函穀、崤山的阻隔,有戰車千輛,勇士百萬,時機成熟就進攻諸侯,時機不到則退守關隘。

 

這是統一天下所需要的根據地啊。

 

百姓不敢尋釁毆鬥,而在戰場上卻能英勇殺敵,這是統一天下所需要的人民啊。

 

現在,這兩樣你都具備了,用它們來對抗諸侯,猶如驅使良犬追遂跛足的兔子一樣]。

 

還有戰士百多萬人,戰車千輛,戰馬萬匹,糧食堆積如山,法令嚴明,將帥足智多謀而又勇武,假如秦國一旦出兵,奪得恒山的險隘就象卷席那樣地輕而易舉。

 

這樣,就控制了諸侯要害之地,天下後來臣服的人必然遭到滅亡。

 

再說,搞合縱聯盟的人,無異於驅趕群羊去進攻猛虎,弱羊敵不過猛虎,這是明擺著的,現在大王不與猛虎友好,卻與群羊為伍,我認為大王的主意完全打錯了。

 

大凡天下的強國,不是秦國,就是楚國;

 

不是楚國,就是秦國。

 

兩國不相上下,互相爭奪,勢不兩立。

 

如果大王不與秦國聯合,秦國出兵來攻,佔據宜陽,韓國的上黨要道就被切斷;

 

他們進而出兵河東,佔據成皋,韓國必然投降秦國。

 

韓國投降秦國,魏國也必然跟著歸順秦國。

 

這樣,秦國進攻楚國的西邊,韓、魏又進攻楚國的北邊,楚國怎能沒有危險呢?

 

我曾聽兵法上說過:兵力不強,切勿挑戰;

 

糧食不足,切勿持久。

 

秦國西有巴、蜀,用船運糧,自汶山起錨,並船而行,順長江而下,到楚都有三千多裡。

 

並船運兵,一船載五千餘人,和運三月糧食的運糧船同行,浮水而下,一日行三百多裡。

 

路程雖長,卻不費車馬之勞,不到十天,就到達捍關,與楚軍對峙;

 

捍關為之驚動,因而自竟陵以東,只有守衛之力,黔中、巫郡都會不為大王所有了。

 

秦國又出兵武關,向南進攻,則楚國的北部交通被切斷,秦軍攻楚,三月之內形勢將十分危急,而楚國等待諸侯的援軍,要在半年之後,這將無濟於事,依靠弱國的救援,忘記強秦的禍患,這就是我為大王所擔憂的。

 

再說,大王曾與吳國交戰,五戰三勝,你的兵卒已盡,又遠守新得之城,居民深受其苦。

 

我聽說:‘進攻強大的敵人,則易遭危險;

 

人民疲憊窮困,則易抱怨君上。’

 

追求易受危難的功業,而違背強秦的意願,我暗自為大王擔心。

 

在諸侯中堅持合縱聯盟的蘇秦,被封為武安君而出任燕相,暗地裡與燕王合謀進攻齊國,瓜分齊國。

 

他假裝在燕國獲罪,逃到齊國。

 

齊王接待了他,並又任命他為相國。

 

過了兩年,齊王發覺他的陰謀,非常氣憤,便車裂了蘇秦。

 

一貫靠著誑騙欺詐,反覆無常來求榮的蘇秦,想要圖謀左右天下,統一諸侯,這不可能成功,是很明顯的了。

 

現在,秦、楚兩國接壤,本來是友好國家。

 

大王果真聽從我的勸告,我可以讓秦太子做楚國的人質,讓楚太子做秦國的人質,讓秦女做大王侍奉灑掃之妾,並獻出萬戶大邑,作為大王的湯沐邑,從此秦、楚兩國永遠結為兄弟之邦互不侵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認為沒有比這更有利於楚國的了”。

 

楚王於是與秦國建立了友好關係。

 

[秦將白起率兵攻打楚國。

 

楚襄王派黃歇去遊說秦昭王說:“天下沒有比秦楚兩國更強大的了,現在,聽說你要攻打楚國,這好比兩虎相爭,而讓駕犬從中獲益,不如與楚國友好相處。

 

請讓我言說其中的利害,我聽說,事情發展到極點,就要走向它的反面,冬去夏來就是這樣。

 

智力用到極點,情況就很危險,累棋子就是這樣。

 

現在貴國土地廣博,幾乎擁有天下之半,又把守著周天下的三面邊陲,這是自有人類以來萬乘之國的領地從來沒有過的。

 

你如果能保持既得的功績,守住已有的威勢,收斂攻伐之心,擴大仁義之道,使國家再沒有後顧之憂,這樣,你就不難建立稱霸的大業。

 

大王如果仗恃人力眾多,想依靠武力強大,想要用武力屈服天下諸侯,我擔心必將會有後患。

 

《詩經》上說:‘萬事都有個開頭,但很少能夠有始有終。’

 

《易經》上說:‘小狐渡河,水漫其尾。’

 

這就是說,開始容易而終結很難啊!

 

怎麼知道是這樣的呢?

 

從前,智伯只看到最初攻伐趙國之利,而沒有預見到在榆次有殺身之禍;

 

吳國只看到最初攻伐齊國之利,而沒有預見到在幹隧有殺身亡國的失敗。

 

這兩個國家並不是沒有大功績,因為他們都貪圖眼前的利益,而不顧以後的禍患。

 

現在大王擔心楚國不滅,卻不想想滅楚反會加強韓、魏的勢力。

 

我為大王考慮,這樣做是不可取的。

 

大王歷來于韓、魏無恩德,卻世代和他們結有怨仇。

 

韓、魏的宗室貴族接連死于秦國的快有十代了,身首異處,白骨遍野,屍體枕藉,滿目皆是;

 

父子老弱成為俘虜,牽繩系索,相隨於道。

 

所以,韓、魏如果不滅亡,終究是秦國安危的一大憂患。

 

現在,大王雖相信韓、魏,和他們共同發兵功打楚國,難道我替你擔心還過分嗎?

 

不如與楚國友好。

 

如果秦、楚聯合,團結一致,威脅弱韓,弱韓就必然降服。

 

秦國以山東險要做為屏障,擁有河曲之利,韓國就失去了獨立,只不過相當於秦國所封的一個‘關內候’而已。

 

如此,大王以十萬之眾進駐韓國,魏國就會不寒而慄,如果許、鄢陵、嬰城圍城固守,楚國的上蔡、召陵就會與魏國隔絕,魏國也會成為秦國的‘關內侯’。

 

大王一旦與楚國結為聯盟,擁有那麼兩個‘關內侯’的萬乘大國就與齊國接壤了,這時大王奪取齊國的西部領土,將易如反掌。

 

這麼一來,秦國與齊國互相連接,就隔絕了諸候的合縱聯盟。

 

燕、趙無齊、趙的援助,齊、楚無燕、趙的幫助,這也就使得燕趙驚懼,從而挾持了齊、楚,因此燕、趙、齊、楚四國不待急攻,就只有俯首聽命了”。

 

秦王說:“你說得對呀”。

 

於是停止進攻楚國。

 

楚頃襄王打算與齊、韓兩國聯合共同進攻東周。

 

周赧王派大臣武公遊說楚國宰相昭子。

 

昭子說:“打算進攻西周呀,沒這麼一回事。

 

雖然這樣,但是西周也沒有什麼理由不可以攻打的”。

 

(武公)回答說:“西周這塊地方,去長補短,不過百里方圓,名義上是天子管轄。

 

即使得到它的土地也擴展不了多少疆土,獲得它的百姓也增強不了多少軍隊。

 

即使攻下它,也提高不了多少名聲。

 

然而那些窮兵黷武的諸侯每次發動戰爭總是打著替周天子討伐的旗號,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周朝的祖先靈位在這裡,周王是合法的統治者。

 

有些諸侯為了達到挾令天下的目的,竟然不怕背上弑君的罪名。

 

如今,韓國妄圖把挾天子令諸侯的罪名加在楚國頭上,我擔心天下諸侯因此而仇恨楚國”。

 

於是,楚國放棄了伐周的打算。

 

秦武王派樗裡疾率領一百輛戰車去朝見周王室,周王派儀仗隊去迎接他,很隆重。

 

楚王大怒,責備周王,因為周王尊重秦國的使者。

 

周臣游勝對楚王說:“從前,智伯要攻打仇猶國,使用大車載了大鐘送給仇猶國,大車後面跟隨著大隊兵馬,仇猶國措手不及,因此亡國,這是因為事先沒有防備的緣故。

 

齊恒公準備攻打蔡國,但他卻事先揚言要攻打楚國,實際上卻突然去襲擊蔡國。

 

現在秦國是如狼似虎的國家,貪得無厭,又有獨吞周室之意。

 

如今派樗裡疾以戰車百輛侵入周地,周王非常害怕。

 

由於有蔡國和仇猶國的教訓作為前車之鑒,他甚為戒備,所以安排戈矛在前,強弩在後,名義上保衛樗裡疾,實際是囚禁他,以防萬一。

 

西周君哪能不愛國呢?

 

他是擔心一旦被滅亡,既加強了秦國,楚國又會失去了屏障。

 

所以我為大王擔憂”。

 

楚王聽了這才高興起來。

 

楚襄王得病,而太子作為人質呆在秦國不能回來。

 

大臣黃歇遊說秦國宰相應侯范睢:“現在楚王得病,恐怕將一病不起,秦國不如將楚太子放回去。

 

太子即位後,肯定會謹慎聽命秦國。

 

如果不讓他回去,留在咸陽不過是一個普遍老百姓罷了。

 

假如楚國另立太子,新太子必定不會聽命秦國,失去一個友好鄰邦,斷送與一個萬乘大國的和睦,不是好的策略,希望相國你認真考慮”。

 

應侯替楚太子求情,秦王不准。

 

於是,楚太子悄悄逃回楚國了]。

 

【按語】

 

生存條件極端艱難,狼會自動結成一群,這是自然的選擇。

 

一旦條件好轉,它們馬上散夥,各自覓食而去,從不顧及同伴的死活。

 

狼多疑、狡詐、冷酷,然而正是靠了這種遺傳本性才使它們能夠活到今天,至於說,還能活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

 

六國與秦,勢同水火,迫于形勢六國才合縱聯合,並力抗秦。

 

狡猾的秦國在六國聯盟的強大攻勢面前,偃旗息鼓,固守關中,這給聯名的瓦解提供了外部條件。

 

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使得合縱聯盟從一開始便矛盾重重,危機四伏。

 

六國合縱如同群狼聚合,短暫的和平將昔日被欺淩、被傾軋的陰霾一掃而光,他們也該各自走散了。

 

合縱聯名風雨飄搖,敗勢已成定局,楚王明知此理,想搶佔先機,率先與秦國連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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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28:36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17


【經文】

 

張儀如韓,說韓宣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穀所生,非菽而麥;

 

地方不過九百里,無二年之食料。

 

大王之卒,悉舉不過三十萬,而廝徒負養在其中矣。

 

今秦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虎賁之士,跿跔科頭,貫頤奮戟者,不可勝數。

 

山東被甲蒙胄以會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

 

秦逐山東之卒,猶孟賁之去怯夫;

 

以輕重相壓,猶烏獲之于嬰兒。

 

諸侯不料地之弱、食之寡,而聽縱人之甘言好辭,比周以相飾,誑誤其主,無過此者。

 

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斷韓之地;

 

東取成皋、滎陽,則鴻台之宮、桑林之苑,非王有也。

 

夫塞成皋,絕上地,則王之國分矣。

 

故為大王計,莫如為秦。

 

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韓。

 

非以韓能強于楚也,其勢然也。

 

今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

 

夫攻楚而私其地,轉禍而悅秦,計無便於此者”。

 

宣王聽之。

 

[范睢說秦王曰:“秦韓之地形相錯如鄉,秦之有韓,譬如木之有蠹,人之有腹心病也。

 

天下無變則已,有變,其為秦患者,孰大於韓乎?

 

王何不收韓”。

 

王曰:“吾固欲收韓,韓不聽,為之奈何”?

 

對曰:“韓安得不聽。

 

王若下兵攻滎陽,則成皋築道不通;

 

北斷太行之道,則上党之師不下。

 

王一興兵而攻滎陽,則其國斷而為三,韓必見危亡矣。

 

安得不聽!

 

若聽,則霸事可慮矣”。

 

王曰:“善”。

 

乃從之]。

 

【譯文】

 

張儀為組織連橫陣線又去遊說韓王:“韓國地勢險惡,百姓多居山地,出產的糧食,不是麥子就是豆子;

 

土地方圓不到九百里,有糧不夠兩年。

 

預料大王的士卒連燒火做飯、養馬、做雜役的統統在內總共不過三十萬,而秦國有戰士百余萬,戰車千輛,戰馬萬匹,勇猛的戰士,不穿鞋、不戴盔、彎弓、持戟,奮不顧身的,不計其數。

 

六國士卒作戰時要穿上鎧甲,戴上頭盔,而秦國士卒不穿鎧甲,赤膊上陣,沖向敵人,他們左手提著人頭,右臂挾著俘虜。

 

秦國士卒與六國士卒相比,就象無敵勇士孟賁與懦夫相比一樣;

 

秦國重兵壓向六國,更象大力士烏獲對付嬰兒一樣。

 

各國諸候不估計自己兵力之弱,糧食之少,卻聽信主張合縱聯盟的遊說之士花言巧語,他們互相勾結,自我標榜,欺騙耽誤君主,沒有比這更曆害的了。

 

如果大王不孝敬秦國,秦國就會出兵佔據宜陽,切斷韓國上黨的交通,東面佔據成皋、滎陽,那麼鴻台離宮、桑林御苑就不再為大王所有了。

 

如果封鎖了成皋,切斷了上黨要道,那末,大王的國家就被割裂了。

 

因此,為大王考慮,不如去討好秦國。

 

秦國的願望,就是要削弱楚國,而能削弱楚國的,只有韓國。

 

這並不是因為韓國比楚國強,而是韓國的地形使它有這種優勢。

 

現在,大王如果往西討好秦國而又去進攻楚國,秦王一定高興。

 

那麼,進攻楚國而獨據楚地,轉禍為福而取悅于秦王,任何計謀也沒有比這更有利的了”。

 

韓宣王聽信了張儀的話。

 

[范睢對秦王說:“秦、韓兩國接壤,地勢象錦繡一樣地交錯。

 

韓國對秦國來說,就象樹心生了蠹蟲,人患了心腹之病一樣。

 

一旦天下發生變故,對秦國危害最大的莫過於韓國,大王不如先去制服它”。

 

秦王說:“我想制服韓國,可是,韓國不聽從,怎麼辦呢”?

 

范睢說:“可出兵進攻滎陽,這就能切斷去成皋的道路;

 

北面切斷去太行的道路,就能使上黨的援兵被截住。

 

這樣,大王一出兵,就可將韓國分隔為三段,互不照應。

 

韓國見自己必定滅亡,哪有不聽從之理呢?

 

如果韓國聽從大王,那麼大王的霸業就可圖了”。

 

秦王說:“好!

 

”]【按語】

 

春秋戰國,兵燹不息,戰略利益就是國家利益。

 

韓王最擔心的就是兵不如人,宜陽、成皋一旦失守,國家就有被割裂的危險。

 

張儀一語中的,直擊要害,韓王不得不乖乖就範。

 

為了促成秦韓連橫,張儀剛從楚國出來便出賣了楚國。

 

政治家是不能以簡單的善惡標準來評判的,信義道德不過是他們玩得一副紙牌而已。

 

秦國推行連橫,求得一種和平均勢,只是它的表面目的;

 

更深的用意在於,借此來重新挑起戰爭,讓六國互相消耗,以便坐收漁人之利。

 

可悲啊,韓國這頭“待殺之驢”還在老老實實替人家拉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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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29:26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18


【經文】

 

張儀說齊閔王曰:“天下強國,無過齊者,大臣父兄殷眾富樂,然為大王計者,皆為一時之說,不顧百代之利。

 

縱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西有強趙,南有韓梁,齊負海之國也,地廣民眾,兵強士勇,雖有百秦,將無奈齊何也!’

 

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

 

臣聞齊與魯三戰,而魯三勝,國以危亡隨其後,雖有戰勝之名,而有破亡之實,是何也?

 

齊大而魯小也。

 

今秦之與齊也,猶齊之原魯也。

 

今齊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

 

韓獻宜陽,魏效河外,趙入朝歌、澠池,割河間以事秦。

 

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甾、即墨非王有也。

 

國一旦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

 

是故願大王孰計之”。

 

齊王許之。

 

[燕攻齊,取七十餘城,唯莒、即墨不下。

 

齊田單以即墨破燕,殺騎劫。

 

燕將懼誅而保聊城,不敢歸。

 

田單攻之歲餘,聊城不下。

 

魯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書曰:“吾聞之:‘智者不倍時而棄利;

 

勇士不怯死而滅名;

 

忠臣不先身而後君。’

 

今君行一韓之忿,不顧燕王之無臣,非忠也;

 

殺身亡聊城,而威不信于齊,非勇也;

 

功廢名滅,後世無稱,非智也。

 

故智者不再計,勇者不再卻。

 

今死生、榮辱、尊卑、貴賤,此其時也。

 

願公詳計,而無與俗同。

 

且楚攻齊之南陽,魏攻平陸,而齊無南面之心,以為亡南陽之害小,不如得濟北之利大;

 

故定計而堅守之。

 

今秦人下兵,魏不敢東面橫。

 

秦之勢成則楚國之形危。

 

且齊棄南陽,斷右壤,存濟北,計猶且為之也。

 

今楚、魏交退于齊,而燕救不至,以全齊之兵,無天下之規,與聊城共據。

 

期年之弊,即臣見公之不能得也。

 

齊之必決於聊,公無再計。

 

彼燕王大亂,上下迷惑。

 

栗腹以百萬之眾,五折於外。

 

萬乘之國被圍于趙,壤削主困,為天下笑。

 

國弊禍多,人無所歸。

 

今又以弊聊之人距全齊之兵,期年不解,是墨翟之守也;

 

食人飲盅,無反外之心,是孫臏、吳起之兵也,能見於天下矣!

 

故為公計者,不如罷兵、休士、全車,歸報燕王,燕王必喜。

 

士民見公如見父母,攘臂而議于世,功業可明也。

 

意者,對燕棄世東游于齊乎?

 

請裂地守封,富比乎陶衛,世世稱孤,此亦一計也。

 

二盅,顯名厚實,願公察之,熟計而審處一焉。

 

且吾聞之:‘效小節者,不能行大威;

 

惡小恥者,不能成榮名。’

 

昔管仲射桓公中其鉤,篡也;

 

遺公子糾不能死,怯也;

 

束縛桎梏,辱也。

 

此三行者,鄉里不通,世主不臣。

 

使管仲終窮幽抑而不出,不免為辱人賤行,然而管子棄三行之過,據齊國之逐,一匡天下,九合諸侯,名高天下,光照鄰國。

 

曹沫為魯君將,三戰而喪地千里。

 

使曹子計不顧後死而不生,則不免為敗軍擒。

 

將曹子以一劍之任,劫桓公於壇坫之上,顏色不變,辭氣不悖,三戰之所喪,一朝而反之,天下震動,名傳後世。

 

若此二公,非不能行小節,死小職也。

 

以為殺身絕世,功名不立,非智也。

 

故去忿恚之心,而成終身之名。

 

故業與三王爭流,名與天壤相弊也。

 

公其圖之! ”

 

燕將得書曰:“敬聞命矣”。

 

遂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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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19


【譯文】

 

張儀為秦國組織連橫陣線,遊說齊王,說:“天下強國沒有哪一國能超過齊國,朝廷大臣、宗室貴族,勢眾而富有,也沒有哪一國能超過齊國。

 

可是,給大王出謀劃策的人,只看到眼前利益,而不顧及萬世的長遠利益。

 

主張合縱策略的人遊說大王,他們一定會說:‘齊國西有強趙,南有韓、魏,是一個靠海的國家,地廣人眾,兵強士勇,即使有一百個秦國,對我們也沒有辦法。’

 

大王只欣賞他們的一番遊說之辭,而不去考察實際效果。

 

“我聽說,齊國與魯國三次交戰,魯國雖三次取勝,可是魯國卻處境危險,而亡國之禍接踵而來,雖然名義上勝利了,實際上卻有亡國之禍,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齊國大而魯國小。

 

現在,趙國跟秦國就相當於魯國跟齊國。

 

現在,秦國嫁女,楚國娶婦,兩國結為兄弟之國。

 

韓國獻出宜陽,魏國獻出河外,趙國在澠池朝秦,獻出河間,向秦國表示友好,大王如果不向秦國表示友好,秦國就會迫使韓、魏南面進攻齊國,趙國就動員大軍渡過清河、漳水,直指博關,而臨淄、即墨就不會為大王所有了。

 

齊國一旦遭到進攻,那時想要向秦國表示友好,也不可能了。

 

所以,希望大王深思熟慮啊!”

 

齊王同意了張儀的主張。

 

[燕國進攻齊國,奪得七十多座城,只有莒和即墨還未攻下。

 

齊將田單就以即墨的殘兵打敗了燕國,殺了燕將騎劫。

 

燕將害怕被殺,便留守在聊城,不敢返回燕國。

 

田單進攻聊城一年多,仍攻不下。

 

魯仲連於是給燕將寫了一封信,把信綁在箭杆上,射進城中。

 

信上說:“我聽說,聰明的人不去做違背時勢、有損利益的事;

 

勇敢的人不去做害怕死去而毀掉榮譽的事;

 

盡忠的臣子不先顧自己而後顧國君。

 

現在,你為了一時的激憤,不顧燕王失掉一位大臣,這不是忠誠;

 

犧牲了自己,失去了聊城,並沒有在齊國表現出自己的聲威,這不是勇敢;

 

戰功被廢棄,名譽被毀滅,後世不稱頌,這不是聰明。

 

所以,聰明的人不優柔寡斷,勇敢的人不怯懦怕死。

 

現在,生死、榮辱、尊卑、貴賤,得失取捨全在於你了。

 

希望你仔細考慮,切不可聽取庸俗之見。

 

況且楚國進攻齊國的南陽,魏國進攻齊國的平陸,齊國已無心南顧,認為失掉南陽的害處不如收回聊城的好處大,所以決計要收回聊城。

 

現在秦國派兵援助齊國,魏國不敢東攻齊國的平陸,這樣,齊、秦連橫之勢已成,楚國形勢就危急。

 

再說,齊國放棄南陽、平陸,堅決要收回聊城,他們必定要盡一切力量來實現這一計畫。

 

現在,楚、魏兩國都已退兵,燕國救兵不到,諸侯中沒有一國要圖謀齊國的,齊、燕在聊誠已相持一年,雙方都已疲憊,我認為你是無法抵禦齊國的。

 

齊國必然要在聊城決一勝負,你千萬不要猶豫不決。

 

現在燕國大亂,君臣失策,上下糊塗。

 

燕將粟腹率百萬之眾,卻屢戰屢敗,萬乘的燕國,被趙國圍困,國土削減,君主困窘,被別國諸侯恥笑,你可曾知道?

 

國家疲憊,禍患日多,民心散亂,無所歸向,你又以殘破的聊城與齊國大軍對抗,整整一年不能解圍,這只是和墨子一樣地善於防守;

 

現在戰爭已十分艱苦,士兵以人為食,以骨為柴,但士卒堅守,決無二心,這乃是孫臏,吳起訓練的士卒。

 

這一切已經為諸侯所共見。

 

所以為你考慮,不如停戰休兵,保全戰車、甲胄,去回報燕王,燕王必定歡喜。

 

士兵看見你將如同見到父母,朋友會興奮地眾口一辭誇獎你,你的功業可以顯揚。

 

或者,你就拋棄燕國,不顧議論,到齊國來!

 

我可以請求分給你封地,並確保爵位,富有可以與陶朱公範蠡、子貢相比,世世代代享有諸侯那樣的威名,與齊國共存亡,這也是一種打算。

 

這兩者,都可以顯揚名聲,得到實惠,希望你仔細考慮,慎重地選擇一下。

 

而且我聽說,專門注意細微末節的人,是做不出有威望的大事的;

 

不能忍受小的恥辱的人,是建立不起榮譽和美名的。

 

從前,管仲箭射齊桓公,射中了他的帶鉤,這是篡逆;

 

他不顧及公子糾的死而不殉難,這是怯懦,以後又帶上腳鐐手銬,這是受辱。

 

‘篡逆’、‘怯懦’、‘受辱’這三件事,平頭百姓都嫌卑下,因而不與他交往,諸侯也不願意要他為臣。

 

如果管仲終身窮困抑鬱,囚居而不出門,慚愧而不見人,那麼,他這一輩子做過的只是一些丟人現眼、卑賤低下的事罷了。

 

可是管仲雖兼有這樣三件錯事,但仍然掌握了齊國的政權,匡正天下,糾合諸侯,並幫助齊桓公成為五霸之首,美名傳揚于天下,光輝照耀於鄰國。

 

曹沫是魯國的將軍,三戰三敗,失地千里,如果曹沫當時不離開戰場,不去考慮以後,出戰只知拼死,不知求生,則只能做一個戰敗被擒的將領罷了。

 

而曹沫卻只憑一口寶劍,便挾持桓公於葵丘的會盟壇上,面不改色,義正辭嚴。

 

三戰三敗所失的土地,一下子完全恢復,天下震動,名聲傳於後世。

 

象管仲、曹沫這兩人,並不是不能遵行小節,為小恥而死,他們認為與世長辭,功名不立,這不是聰明之舉。

 

所以能去掉怨恨之心,成就了終身之名;

 

不顧些微之恥,建立了千載功業。

 

因此,其功業與三王爭高下,名聲與天地共存亡。

 

希望你加以考慮!”

 

燕將得到書信以後,說:“謹遵先生的命令”。

 

說罷,就自刎而死]。

 

【按語】

 

張儀遊說各國,所用的方法各不相同。

 

田成子篡齊以來,齊王對大臣們有一種近乎本能的不信任感。

 

張儀極力闡述齊國大臣目光短淺,實際上是暗示齊王:你的大臣都在為自己著想。

 

所以,與其說張儀的言辭打動了齊王,不如說是張儀的話印證了齊王的猜疑心理。

 

張儀遊說藝術的一個根本特點是能實事求是。

 

他以齊魯來比秦齊,是非常符合當時客觀實際的。

 

戰爭,不僅是戰略、戰術、戰備的較量,更主要的還是國家經濟實力的較量。

 

事實勝於雄辯。

 

只有用這種客觀的分析才能使齊國國君低頭。

 

一人遊說六國在今天看來似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分析一下,其實並不神秘。

 

最難的是開始,以後隨著連橫陣營的擴大,每增加一個國家,對遊說下一個國家來說,困難便減輕一分。

 

因為,張儀不僅是多了一份可以說服人的有力證據,更重要的是他營造了一種越來越厚重的無形政治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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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20


【經文】

 

張儀說趙王曰:“弊邑秦王,使臣效愚于大王。

 

大王收天下以賓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

 

是大王之威,行于山東。

 

敝邑恐懼懾伏,繕甲厲兵,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

 

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並漢中,包兩周,遷九鼎,守白馬之津。

 

秦雖僻遠,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

 

今有敝甲凋兵,軍于澠池,願渡河,據悉吾,會戰邯鄲之下。

 

以甲子合戰,以正殷之事。

 

故使臣先以聞於左右。

 

凡大王之所信為縱者,恃蘇秦。

 

蘇秦熒惑諸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欲反覆齊國,而自令車裂於市。

 

夫天下之不可混一亦明矣。

 

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

 

而韓、梁稱為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臂也。

 

夫斷右臂而與人鬥,失其党而孤居,求欲無危,豈可得乎?

 

今秦發三軍:其一軍塞乎道,告齊使興師,渡河軍於邯鄲之東;

 

一軍軍于成皋,驅韓梁軍於河外;

 

一軍軍于澠池,約四國而擊趙。

 

趙服,必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隱情,失以聞於左右。

 

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遇于澠池,面相見而口相約。

 

請按兵無攻,願大王之定計”。

 

趙肅侯許之。

 

[武安君破趙長平軍,降其卒四十余萬,皆坑之。

 

進圍邯鄲,而軍糧不屬,乃遣衛先生言于秦昭王曰:“趙國右倍常山之險,而左帶河漳之阻,有代馬車騎之利。

 

民人氣勇,好習兵戰,常會諸侯而一約為之縱長,明秦不弱則六國必滅。

 

秦所以來得志於天下者,趙為之患也。

 

今賴大王之靈,趙軍破于長平,其信臣銳卒莫不畢死。

 

邯鄲空虛,百郡震怖,士兵咸怨其主。

 

誠以此時遣轉輸給、足軍糧,滅趙必矣!

 

滅趙以威諸侯,天下可定,而王業成矣!

 

”秦王欲許之,應侯妒其功,不欲使成,言于秦王曰:“秦雖破趙軍,士卒死傷亦眾,百姓疲于遠輸,國內空虛。

 

楚、魏乘虛為變,將無以自守,宜且罷兵”。

 

王從之。

 

後三年複欲將白起伐趙,起不肯。

 

王乃使應侯責之曰:“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萬,君前率數萬之眾入楚,撥鄢郢,焚其郊廟,楚人震恐,東徒而不敢西向。

 

韓、魏相率興兵甚眾,君所將不能半,而破之伊闕,流血漂櫓,韓、魏已服,至今稱東藩。

 

此君之功,天下莫不聞。

 

今趙卒之死于長平者,已十七八,是以寡君願使君將,必欲滅之。

 

君常以寡擊眾,取勝少神,況以強擊弱,以眾擊寡乎”?

 

武安君曰:“是時楚王恃其國大,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妒以功,諂諛用事,良臣疏斥,百姓心離,城池不修,既無良將,又無守備。

 

故臣得引兵深入,兵多倍城邑,發糧焚舟以專人心;

 

掠於郊野,以足軍糧。

 

當此之時,秦之士卒,以軍中為家,以將為父母,不約而親,不謀而信,一心同力,死不旋踵。

 

楚人自戰其地,咸顧其家,各有散心,莫有鬥意,是以能有功也。

 

伊闕之戰,韓顧魏,不欲先用其眾;

 

魏恃韓之銳,欲推以為鋒。

 

二軍爭便,其力不同。

 

是以臣得以設疑兵,以持韓陣,專軍並銳,觸魏之不意,魏軍既敗,韓軍自潰。

 

以是之故,果能有功,皆計利形勢自然之理,何神之有?

 

今秦軍破趙軍于長平,不遂以時,棄其振懼而滅之,畏而釋之,使得耕稼以益蓄;

 

積養孤長幼以益其眾;

 

繕理兵甲以益其強;

 

增浚城池以益其固。

 

主折節以下其臣,臣推體以下死士。

 

至平原之屬,皆令妻妾補縫于行伍之間,臣民一心,上下同力,猶勾踐困於會稽之時也。

 

以今伐之趙,必固守;

 

挑其軍戰,必不肯出;

 

圖共國都,必不可克;

 

攻其列城,必不可拔;

 

掠於郊野,必無所得。

 

兵久無功,諸侯生心,外救必至。

 

臣見其害,未睹其利,又病不能行”。

 

應侯慚而退。

 

秦乃使王齕將伐趙。

 

楚、魏果救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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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21


【譯文】

 

張儀為秦國組織連橫陣線,去遊說趙王,說:“敝國秦王特派我冒昧地給大王獻上國書。

 

大王統帥諸侯,對抗秦國,秦國不敢向函谷關以東出擊。

 

大王威震諸候,秦國恐懼而順服,我們修繕武器裝備,整頓戰車戰馬,操練騎射,只想著大王有意責備我們的過錯。

 

現在,秦國得大王之力。

 

西面攻下巴、蜀,兼併漢中;

 

東面收納兩周,據有國寶九鼎,扼守白馬要津。

 

秦國雖然地處僻遠,但是久已心懷憤怒。

 

現在敝國秦王只有破鎧甲、鈍兵器,駐紮在澠池,要渡過黃河,越過漳河,據守番吾,希望於甲子之日與趙軍會戰於邯鄲城下,仿效武王伐紂的故事,所以派使節先告知你的左右臣下。

 

過去大王聽信合縱之策,相信蘇秦的計謀。

 

蘇秦惑亂諸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陰謀顛覆齊國,未能得逞,自己白白被車裂于齊國集市上。

 

諸侯不可能結成聯盟,已是顯而易見的。

 

現在,楚國與秦國結為兄弟友邦,而韓、魏兩國臣服于秦,成為秦國東面的屬國,齊國也貢獻魚、鹽之地,這是斷了趙國的右臂,砍斷了右臂,還想要與人相鬥;

 

失去盟國,孤立無援,要想沒有危險,這怎麼可能呢?

 

現在秦國派出三路大軍:一路把守幹道,通知齊國,使其派出大軍,渡過清河,駐紮在邯鄲以東;

 

一路駐紮在成皋,驅使韓、魏兩國駐軍於河外;

 

一路駐軍于澠池。

 

四國相約共同進攻趙國。

 

趙滅以後,必定四分其地,因此我內心不敢隱瞞,事先通知陛下。

 

我私下為大王考慮,不如和秦王會晤于澠池,當面交換意見,親自決定問題。

 

我請求秦王停兵不進攻趙國,希望大王裁決”。

 

趙肅候聽從了他的勸說。

 

[武安君白起在長平大敗趙軍,俘虜趙軍四十多萬,全部將他們活埋了。

 

乘勝包圍邯鄲,可是軍糧不足,於是派遣衛先生對秦昭王說:“趙國右靠險要的常山,左側以黃河、漳水為阻,方便的水運可代替車馬運輸。

 

百姓驃悍勇猛,喜歡操習武藝、訓練攻守。

 

曾經將諸侯召集在一起,相約建立合縱聯盟,指明秦國不削弱,六國必定滅亡。

 

秦國之所以還沒能統一天下,是因為趙國妨礙著它。

 

現在,托大王的鴻福,趙國軍隊兵敗長平,忠臣、精兵全都消滅光了。

 

邯鄲空虛,全國震驚,人們全都怨恨國君。

 

如果真能在這個時候給足軍糧、保障供給,那麼滅趙是必然的了!

 

以滅趙來威嚇諸侯,那麼天下就可以平安,霸業就可以成功了!

 

”秦王想要准許白起的請求。

 

應侯范睢妒嫉白起的功勞,不想讓這件事成功,就對秦王說:“秦軍雖然打敗了趙軍,但我們自己的士卒傷亡也很慘重、百姓運送給養也相當疲憊,國內空虛,一旦楚、魏兩國乘虛而入,我們將沒辦法防守,現在應該罷兵休戰”。

 

秦王聽信了他的話。

 

三年以後,秦王準備再次派白起攻打趙國,白起不肯受命,秦王於是派應候范睢責備他說:“楚國方圓五千里,軍隊百萬,你以前率領幾萬人馬入侵楚國,就攻克楚都鄢郢,火燒郊廟,楚國人嚇得不寒而慄,紛紛向東遷徙。

 

魏韓聯合發兵進攻我國,你所帶領的部隊人數連敵人的一半都不到,卻在伊闕以少克多,大獲全勝,戰鬥慘烈,血流成河。

 

經此一戰,韓、魏兩國臣服到如今,這是你的功勞啊,天下人沒有不知道的。

 

現在,趙國軍士經長平一戰,損失十之七八,所以主上想派你為將,消滅趙國。

 

你常常是以少勝多,用兵如神,何況是以強淩弱,以眾擊寡呢”?

 

白起說:“那時,楚王自恃國家強大,不理朝政,而群臣忌賢妒能,互相傾軋,奸佞小人得寵,忠臣良將被疏遠,老百姓人心渙散,城池多年不加修繕,軍無良將,武備鬆懈。

 

因此我才得以引兵深入,士兵遠離故土,每人分發口糧,然後燒掉回去的船隻,以此來統一人心、鼓舞鬥志,軍糧都是靠到郊野劫掠而得。

 

在這種情況下,士兵們把部隊當作自己的家,把帶兵的將領當作自己的父母,彼此相親相愛,同仇敵愾,視死如歸。

 

而楚軍士兵,因為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打仗,全都各顧其家,軍心渙散,毫無鬥志,因此才得以建功立業。

 

伊闕之戰,韓國考慮到還有魏國參與,因而不想先消耗本國的兵力;

 

魏國認為韓國的軍隊精銳,所以想讓韓國打先鋒。

 

兩軍各懷鬼胎,不能同心協力。

 

所以我才得以設置疑兵假裝與韓國軍隊對峙,而暗地裡調派精兵強將,出其不意地襲擊了魏國的兵營。

 

魏軍敗走以後,韓國軍隊也潰不成軍。

 

就因為這個,才取得了一些功勞,這都是利用了當時有利的形勢啊!

 

有什麼神奇的?

 

現在,秦國在長平打敗趙國,不抓住時機,乘著敵人懼不敢戰而消滅他們,結果錯過了好時機,使敵人得以有時間耕種莊稼以增加它的糧食蓄備;

 

扶養孤兒,培養幼童來增加它的人口;

 

修繕兵器、甲胃以增強其作戰能力;

 

拓浚池道、修築城郭以增強防衛力量。

 

作君主的能禮遇其臣下,作臣下的能夠推心置腹地對待他手下的死士。

 

平原君之流的妻、妾全部在部隊中做縫縫補補的工作,臣民一心,上下同力,就象當年勾踐被困在會稽時一樣。

 

在現在這種狀況下去攻打趙國,趙國必定採取堅壁清野的政策;

 

挑逗其出戰,也必定不肯下來;

 

想佔領它的城池,也必定難以成功;

 

想在郊野劫掠,更是必定無功而退。

 

領兵作戰,久戰無功,諸候們肯定會產生懷疑,各國救兵必然會到。

 

我發現了進攻趙國的種種危害,卻沒有發現有任何好處,再加之我生病不能行動。

 

所以,不能接受”。

 

應侯范睢非常慚愧,起身告退。

 

於是,秦國派王齕為將攻伐趙國,楚、魏兩國果然發兵援助趙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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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22


【經文】

 

張儀說燕昭王曰:“大王之所親信,莫如趙。

 

昔趙襄子嘗以其姊為代王妻,欲並代,約與代王遇于勾注之塞。

 

乃令工人作為金鬥,長其尾,令可以擊人。

 

與代王飲,陰告廚人曰:‘即酒酣樂,進熱啜,反鬥以擊之’。

 

於是酒酣樂,取熱啜。

 

廚人進斟,因反鬥擊代王,殺之,肝脅塗地。

 

其姊聞之,因磨笄以自殺。

 

故至今有磨笄之山,天下莫不聞。

 

[至漢高祖時,陳豨以趙相國監趙代,邊兵舉兵反,上自行至邯鄲,喜曰:“豨不南據漳水,北守邯鄲,吾知其無能為也”。

 

及豨敗,上曰:“代居常山北,趙乃從山南,有之遠”。

 

乃立二子為代王也]。

 

夫趙王之狼戾無親,大王之所明見。

 

且以趙為可親乎?

 

趙興兵攻燕,再圍燕都,而劫大王,大王割十城以謝,今趙王已入朝澠池,效河間事以秦。

 

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王有也。

 

今王事秦,秦王必喜,趙不敢妄動,是西有強秦之援,南無齊、趙之患,是故願大王孰計之”。

 

燕王聽張儀,張儀歸報秦。

 

[燕王使太子丹入質于秦。

 

秦欲使張唐相燕,與共伐趙,以廣河間地。

 

張唐謂呂不韋曰:“臣嘗為昭王攻趙,趙怨臣。

 

今之燕,必經趙,臣不可行”。

 

不韋不快,未有以強之。

 

其舍人甘羅年十二,謂不韋曰:“臣請為君行之”。

 

遂見張唐曰:“君之功孰與武安君”?

 

曰:“武安君南挫強楚,北滅燕、趙,戰勝攻取,破城墮邑,不可勝數。

 

臣之功不如也”。

 

甘羅曰:“應侯之用於秦,孰與文信侯專”?

 

唐曰:“應侯不如文信侯專”。

 

甘羅曰:“昔應侯欲伐趙,武安君難之,去咸陽十裡,賜死于杜郵。

 

今文信侯自請君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君所死處也”。

 

張唐懼曰:“請因孺子行”。

 

行有日矣,甘羅又謂文信侯曰:“借臣車五乘,請為張唐先報趙”。

 

文信侯遣之,甘羅如趙,說王曰:“王聞燕太子丹入質秦乎”?

 

曰:“聞之”。

 

“聞張唐之相燕乎”?

 

曰:“聞之”。

 

甘羅曰:“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

 

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

 

燕秦不相欺,無異。

 

故欲攻趙而廣河間地。

 

王不如賚臣五城,以廣河間,臣請歸燕太子,與強趙攻弱燕。

 

“趙王曰:“善”。

 

立割五城與秦。

 

燕太子聞而歸,趙乃攻燕,得二十城,今秦有其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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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雄略十八 23


【譯文】

 

張儀又去遊說燕王:“大王最親近的諸侯莫過於趙國。

 

從前趙襄子把他的姐姐嫁給代國國君為妻,(目的是)想要吞併代國,他約定和代王在邊塞句注會晤。

 

就要工匠做了一把大銅勺,把勺子把兒做長了一些,可以用來打人。

 

趙襄子和代王宴飲,事先暗中告訴廚師說:“等到酒興正濃的時候,端上熱湯,立即翻倒,用勺底打死代王。’

 

當時,酒興正酣,廚師就端上熱湯,在接熱湯的時候,廚師上前倒了熱湯,乘勢倒翻,用勺底打死了代王,代王的腦漿塗了一地。

 

他的姐姐聽說後,把自己的簪子磨尖自殺而死。

 

所以到現在還有個磨笄山,天下無人不知。

 

[漢高祖時,陳豨以趙國輔相的身份監管趙、代兩地。

 

陳豨舉兵謀反,高祖親自統兵來到邯鄲,得意地說:“陳豨不懂得北守邯鄲,南恃漳水為阻,我知道他沒這個能力”。

 

等到平定了陳豨的叛亂,高祖說:“代在常山以北,趙在常山以南,距首都太遠,難以控制”。

 

於是封二皇子劉恒為代王,令其鎮守邊關,防禦匈奴]。

 

趙武靈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大王已清楚地瞭解。

 

難道以為趙王是可以親近的嗎?

 

趙國發兵進攻燕國,兩次圍困燕都,脅迫大王,大王割地給他十座城賠罪,這才撤兵。

 

現在趙王已經到澠池去朝拜秦王,獻上河間來討好秦國。

 

如果趙王不討好秦國,秦國出兵雲中、九原,迫使趙國進攻燕國,那麼,易水和長城就不會為大王所有了。

 

如果大王投靠秦國,秦王一定高興,而趙國又不敢輕舉妄動,這樣,燕國西邊有強秦的援助,南邊沒有齊、趙的禍患。

 

所以希望大王深思熟慮”。

 

燕王聽從了張儀的話,張儀回去向秦王報告情況。

 

[燕王送太子丹到秦國做人質。

 

秦王想派張唐去燕國做相國,與燕國聯合進攻趙國,以擴大河間的封地,張唐對呂不韋說:“我曾經受昭襄王之命攻打過趙國,趙國人非常怨恨我。

 

現在,從秦國到燕國去,必定經過趙國,我不能去”。

 

呂不韋聽了很不高興。

 

但也並沒有強迫他去。

 

呂不韋的門客甘羅,才十二歲,對呂不韋說:“我可以讓他去”。

 

甘羅便去會見張唐說:“你和武安君白起比,誰的功勞大”?

 

張唐說:“武安君南面挫敗了強大的楚國,北面戰勝了燕國、趙國,屢戰屢勝,攻取城邑,不計其數,我的功勞不如他”。

 

甘羅又問:“應候范睢在秦國掌權與文信侯相比,誰的權力更重”?

 

張唐說:“應侯不如文信候的權力重”。

 

甘羅說:“當年應候想進攻趙國,武安君認為難以取勝,而不受命,因此獲罪,被賜死在離咸陽十裡的杜郵。

 

現在文信侯親自請你到燕國做相國,你不肯,我不知道你將死在何處!

 

”張唐勇敢地說:“那我聽你的,就去吧”。

 

張唐走後多日,甘羅又對文信侯說:“請借給我五輛車,讓我為張唐先去通知趙王”。

 

甘羅到了趙國,遊說趙王說:“你聽說燕太子丹到秦國做人質的事了嗎”?

 

趙王立:“聽說了”。

 

又問:“你聽說張唐去燕國做相國的事了嗎”?

 

趙王說:“聽說了”。

 

甘羅說:“燕太子丹到秦國做人質,是表明燕國不欺騙秦國,張唐相燕,是表明秦國不欺騙燕國,秦、燕互不相欺,(結成聯盟,)沒有別的緣故,就是想要進攻趙國,擴大河間封地,大王你不如賞賜給我五座城池,以擴大河間封地。

 

我呢請秦王放燕國太子質回去,轉而與強大的趙國一道去進攻弱小的燕國”。

 

趙王說:“好的”。

 

於是割了五座城給秦國。

 

燕國太子丹聽說這個資訊後,悄悄地逃跑了。

 

趙國於是進攻燕國,得了二十多座城池。

 

秦國分得了其中的十座]。

 

【按語】

 

趙襄子為吞併代地,不惜用銅勺擊殺姐夫,逼死姐姐,人性泯滅,獸性大發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趙武靈王兩次圍困燕都,索城十餘座才撤兵(後來又退還給燕國)。

 

面對如此屈辱,燕王忍而不發,是因為他知道,弱燕向強趙尋仇無異予以卵擊石,一口怨氣事小,安邦存國事大。

 

燕國要想存在,必須維繫好與豪鄰趙國的關係。

 

如今,趙國既然已經與秦國交好,那自已又怎敢得罪秦王呢?

 

況且,與秦連橫,可以帶來更大的安全保障,何樂而不為呢?

 

由此可見,政治行為的唯一動機也是最高原則就是利益,對任何事物的取捨判斷都取決於它。

 

英國史學家羅伯特說得好:“我們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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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33:15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24


【經文】

 

於是楚人李斯、梁人尉繚,說于秦王曰:“秦自孝公已來,周室卑微,諸侯相兼,關東為六國,秦之乘勢侵諸侯,蓋六代矣。

 

今諸侯服秦,譬若郡縣。

 

其君臣俱恐,若或合縱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閔王所以亡也。

 

願王無愛財,賂其豪臣,以亂其謀。

 

秦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

 

秦王從其計,陰遣謀士賚金玉以游諸侯。

 

諸侯名士,可與財者,厚遺給之;

 

不肯者,利劍刺之。

 

離其君臣之計,乃使良將隨其後,遂並諸侯。

 

[天下之士合縱相聚于趙,而欲攻秦。

 

應侯曰:“王勿憂也,請令廢之。

 

秦於天下之士,非有怨也,相聚而攻秦者,以欲富貴耳。

 

王見王之狗乎?

 

數千百狗為群,臥者臥,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

 

無相與鬥者。

 

投之一骨,則群起相呀,何者?

 

有爭意也。

 

今令載五千金隨唐睢,並載奇樂,居武安高會相飲,散不能三千金,天下之士相與鬥也”。]

 

【譯文】

 

張儀瓦解了六國的合縱聯盟,各國相繼與秦國建立了連橫關係,在這種形勢下,楚國人李斯、魏國人尉繚,勸秦王說:“自從秦孝公以來,周王室日漸衰微,諸侯相互兼併,函谷關以東地區分化為六國,秦國乘勝侵略諸侯各國,已經六代了。

 

現在諸侯臣服于我國,如同郡縣聽從中央一樣。

 

諸候各國君主、臣子都非常害怕秦國,假如一旦有人提出合縱對抗秦國,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智伯、夫差、閔王就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

 

沒有提防意外情況才失敗的。

 

希望大王你不要吝惜金錢,拿出金銀財寶去賄賂各國的權豪勢要,擾亂他們的國家政治。

 

秦國花費的不過是區區三十萬兩黃金,可是換來的將是六國滅亡,一統天下的局面”。

 

秦王聽從了他們的計策,暗地裡派遣謀士攜帶大量的金銀財寶到各國活動。

 

諸侯各國的知名人物,接收財物的,就重金交結;

 

不肯接受的,就派人暗殺。

 

先使六國君臣離心,然後派良將率大兵征伐。

 

於是統一了六國。

 

[諸候的謀士相聚在趙國,搞合縱聯盟,準備進攻秦國。

 

秦相應侯范睢對秦昭王說:“大王不必為此擔憂,現在我就要讓他們的合縱聯盟搞不成。

 

秦國並沒有與諸侯的謀士結怨,他們聚在一起圖謀攻秦,只是因為他們都想為自己謀求富貴而已。

 

大王見過你養的狗嗎?

 

一群,好幾百條,有的臥著,有的起來,有的在走動,有的靜止不動。

 

它們互不干擾,和平共處。

 

如果扔給它們一塊骨頭,它們馬上會互相咬得不可開交。

 

這是為什麼呢?

 

就是為了爭一塊骨頭”。

 

於是,秦王讓唐睢帶上樂隊,給了他五千兩黃金,住在武安,大擺筵席,招待賓客。

 

還沒有用完三千兩黃金,諸侯的謀士們就互相爭鬥起來了]。

 

【按語】

 

“金錢攻勢”在秦統一六國的最後關頭,確實起到了催枯拉朽的作用。

 

政治的核心是人,而金錢的誘惑對每個人都是巨大的。

 

縱觀中華五千年歷史,政治和財富聯姻,這是第一次、也是最為成功的一次。

 

三十萬兩黃金,不是一個小數目,用它卻換來了六國的滅亡,天下的統一。

 

無論從那個方面來說都是很划算的,這錢沒有白花!

 

國家政治如此,個人生活同樣也如此。

 

花錢辦了事,才算實現了金錢的最大價值。

 

關鍵時刻,不願意使用或者不捨得使用錢這種“催化劑”,最終使事情失敗,那才是最傻最俊的傻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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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9 17:34:09 | 只看該作者

卷五•七雄略十八 25


【經文】

 

秦既吞天下,患周之敗,以為弱見奪,於是笑三代,蕩滅古法。

 

削去五等,改為郡縣,自號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

 

內無骨肉本根之輔,外無尺土蕃翼之衛。

 

吳、陳奮其白梃,劉、項隨而斃之。

 

故曰:周過其曆,秦不及其數,國勢然也。

 

[荀悅曰:“古之建國或小或大者,監前之弊,變而通之也。

 

夏、殷之時,蓋不過百里,故諸侯微而天子強。

 

桀、紂得肆其虐害,紂脯鄂侯而醢魏侯,以文王之盛德不免於羑裡。

 

周承其弊,故建大國,方五百里,所以崇寵諸侯而自損也。

 

至其末流,諸侯強大,更相侵伐,而周室卑微,禍難用作。

 

秦承其弊,不能正其制以求其中,而遂廢諸侯,改為郡縣,以一威權以專天下,其意主以自為,非以為人也。

 

故秦得擅海內之勢,無所拘忌,肆行奢淫,暴虐於天下,然十四年而滅矣。

 

故人主失道,則天下遍被其害,百姓一亂,則魚爛土崩,莫之匡救。

 

漢興,承周秦之弊,故雜而用之,然六王、七國之難者,誠失之於強大,非諸侯治國之咎”。]

 

漢興之初,海內新定,同姓寡少,懲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割裂疆土,立爵二等[大者王,小者侯]。

 

功臣侯者,百有餘邑。

 

尊王子弟,大啟九國,國大者,跨州兼郡,連城數十,可謂矯枉過正矣。

 

然高祖創業,日不暇給。

 

孝惠享國之日淺,高後女主攝位,而海內晏然,無狂狡之憂。

 

卒折諸呂之難,成太宗之基者,亦賴之于諸侯也。

 

夫厚本以末大,流濫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橫逆,以害身喪國,故文帝采賈生之議,分齊趙;

 

[賈誼曰:“欲天下之理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義,國小使無邪心。

 

今天下之制,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陛下割地定制。

 

今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其子孫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

 

天子無所利焉”。

 

又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勢,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強,漢法不得行矣。

 

陛下所以為藩扡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

 

代北邊匈奴,與強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

 

而淮陽之北,大諸侯僅如黑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之制,在陛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萬代利哉?

 

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

 

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

 

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

 

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犍之江。

 

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之膽而不敢謀。

 

梁足以捍齊、趙;

 

淮陽足以禁吳、楚。

 

陛下高枕,終無山東之憂,此萬世之利也。

 

臣聞聖王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裁幸”。

 

文帝於是從誼計。

 

乃徙淮陽王武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得大縣四十餘城;

 

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撫其人。

 

後七國亂,不得過梁地,賈生之計也]。

 

景帝用晁錯之計,削吳楚。

 

[晁錯說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

 

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隙,輒稱病不朝,于古法當誅。

 

文帝不忍,因賜幾仗,德至厚也。

 

不改過自新,乃益驕恣。

 

公即山鑄錢,煮海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逆。

 

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

 

於是漢臣庭議削吳,吳乃反矣]。

 

武帝施主父之策,“推恩之令”。

 

[主父偃說上曰:“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強弱之形易制。

 

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城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強而合縱以逆京師。

 

今以法割削,則逆節萌起,前日晁錯是也。

 

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嫡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

 

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願。

 

上以德施,實分其國,必稍自弱矣”。

 

上從其計也]。

 

景遭“七國之難”,抑諸侯,減黜其官;

 

武有淮南衡山之謀,作左官之律[仕于諸侯王為左官],設附益之法[封諸侯過限曰附益]。

 

諸侯唯得衣食租稅,不與政事。

 

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苗裔,親屬疏遠,生於帷■之中,不為士民所尊。

 

[割削宗子,有名無實。

 

天下曠然複襲亡秦之軌矣]。

 

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本末俱弱,無所忌憚,生其奸心。

 

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專作威福。

 

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

 

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班行符命。

 

漢諸侯王蹶角稽首,奉上璽紱,唯恐居後,豈不哀哉?

 

及莽敗,天下雲擾。

 

[隗囂擁眾天水,班彪避難從之,囂問彪曰:“往者周失其馭,戰國並爭,天下分裂,數世乃定。

 

意者,縱橫之事複起於今乎?

 

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

 

願先生試論之”。

 

對曰:“周之廢興與漢異矣。

 

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根本既微,枝葉強大。

 

故其末流有縱橫之事,勢數然也。

 

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

 

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祚短,國嗣三絕。

 

故王氏擅朝。

 

因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動,遠近俱廢。

 

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而同辭。

 

方今雄傑帶州跨城者,皆無七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德,可以知之”。]

 

光武中興,篡隆皇統,而猶尊覆車之遺轍,養喪家之宿疾,僅及數世,奸宄充斥,率有強臣專朝,則天下風靡;

 

一夫縱橫,則城池自夷,豈不危哉?

 

在周之難興王室也,放命者七臣,幹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

 

凶族據其天邑,鉦鼙震於閫宇,鋒鏑流于絳闕。

 

然禍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

 

以治待亂,是以宣王興于共和,襄、惠振于晉、鄭。

 

豈若二漢階闥暫擾,而四海已沸;

 

孽臣朝入,而九服夕亂哉。

 

遠惟王莽篡逆之事,近鑒董卓擅權之際,億兆悼心,愚智同痛,豈世乏曩時之臣,士無匡合之志歟?

 

蓋遠績屈于時異,雄心挫於卑勢耳。

 

[陸機曰:“或以諸侯,世位不必常全,昏主暴君,有時比跡,故五等以多亂也。

 

今之牧守,皆方庸而進,雖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縣易以為治也。

 

夫德之休明,罷陟日用,長率連屬,梧述其職而淫昏之君,無所容過。

 

何則?

 

其不治哉。

 

故先代有以之興矣。

 

苟或衰陵,百廢自悖。

 

鬻官之吏,以貨准才,則貪殘之萌皆群後也,安在其不亂哉?

 

故後王有以之廢矣。

 

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為己思治,郡縣之長為利圖物,何以徽之?

 

蓋企及進取,仕子之常志;

 

修己安民,良士所希及。

 

夫進取之情銳,而安民之謄遲,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憚;

 

損實事以養名者,官長所夙夜也。

 

君無卒歲之圖,臣挾一時之志。

 

五等則不然:知國為己土,眾皆我民;

 

民安己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故上制人欲以垂後,後嗣思其堂構;

 

為上無苟且之心,群下思膠固之義。

 

使其並賢居治,則功有厚薄;

 

兩愚相亂,則過有深淺。

 

然則探八代之制,幾可以一理貫,秦漢之典,殆可以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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